第七百一十三章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宋玉枝闻言便起身行礼道：“臣妇确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也不知道讲的对不对。还望陛下见谅。”
　　海明不是第一次和宋玉枝打交道了。
　　听她这般说，海明便知道宋玉枝下头要说的话，必然是对自己不利的。
　　无奈此时是在御前，让不让宋玉枝开口说话，不是他说了算的。
　　他也只能以眼神威胁宋玉枝管住自己的嘴。
　　偏宋玉枝仍然只作不觉。
　　建元帝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武安侯夫人在朕跟前好几日了，你是个有分寸的。有话只管说来。”
　　宋玉枝这才不徐不疾地开口道：“方才大殿下说，因他和那位方镇将交情匪浅，已经受其牵连，不会在这档口，冒天下之大不韪加害于他，不打自招……听着颇有些道理。然而臣妇私以为，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说到这，宋玉枝可以停顿下来。
　　海明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看着宋玉枝的目光越发不善。
　　宋玉枝只作不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大殿下和方镇将图谋之事更大，远比暗害我夫婿这桩事来的严重的多。稍有差池，他们二人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大殿下便也只能冒着风险，弃车保帅。”
　　她并没有把话讲的很清楚，若叫外人听来，难免有些云里雾里。
　　但结合时下的情况，宋玉枝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在说，海晏陷入如今这种境遇，并非全然是意外，而是海明提前部署！
　　海明顿时变了脸色，“武安侯夫人，你莫要信口雌黄！”
　　说着，他转头看向建元帝，“父皇，天灾之事，凡夫俗子哪可预料？别说儿臣没有暗害二弟的心思，就算有，儿臣也没有这本事啊！”
　　建元帝再次沉吟，看向海明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
　　“这可未必。”宋玉枝继续道：“素来听闻大殿下礼贤下士，爱才若渴，招揽了一帮能人异士在身边。”
　　这还真不是宋玉枝信口开河胡诌的。
　　早先在京畿卫营地里，海明就派出了身边的江湖高手围攻沈遇，二人结下了不小的梁子。
　　后头宋玉枝担心他还会对沈遇出手，没少在生意场上留意海明的动向。
　　他身边确实三教九流云集，什么人都有。光宋玉枝听说的，在江湖上颇有名望的，就不下数十人了。
　　建元帝消息灵通，连珍馐百味楼的招牌菜都能了若指掌，他哪儿能不知道这个呢？
　　而历来帝王最忌讳的，就是皇子，尤其是已经长成的皇子结党营私。
　　建元帝先前未曾因为这件事发落他，或许是觉得他身边的人不成气候，难当大用，或许是觉得时机未到……
　　总之，并不是他不介意海明的此种行径。
　　而眼下，这几日的事情无一不是在告诉建元帝，海明的能力和野心已经膨胀到了一个危险的界限！
　　故而等宋玉枝提过这茬之后，建元帝的和缓的神色又肃穆起来。
　　一连几天，海明都处于背黑锅的状态，此时眼见建元帝对他又冷了下去，他自然越发心急，膝行着上前道：“父皇，你信我，我真的没有……”
　　建元帝嫌恶地蹙了蹙眉，退后了一步，侧过了身去，并不去瞧他，更没有再听他辩解。
　　海明呆愣了一瞬，自不敢对着建元帝发怒，只转头瞪向宋玉枝，“好你个口空白牙误人清白的妇人！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怎会意图在围场里陷害武安侯和二弟？”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吗？”宋玉枝歪了歪头，轻笑着打断道：“大殿下贵人事忙，忘性也忒大了些。我们两家的仇怨，那可是说来话长了。是该从大殿下吩咐手下的江湖人士，在京畿卫营地围攻我夫婿说起，还是大殿下幕后执掌‘君又来’，授意王老板扰乱我家的营生，亦或是我夫婿升迁宴上，您身边的桂嬷嬷意欲给我难堪……这桩桩件件，恕我一时间不知道，您说的是那桩‘仇’，哪桩‘怨’。”
　　海明再次呆愣。
　　倒也不是宋玉枝编了什么瞎话，而是……
　　而是历来上层圈子的人，甭管台底下斗成什么样，面子上总归是讲究一个面面俱到。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会撕破脸。
　　就好像先前在看台营帐里，那方二夫人跟宋玉枝打着机锋，突然动起手来，惊呆了一群女眷一般。
　　现在冷不丁的，宋玉枝突然把所有的事情桶到明面上，一副要跟海明斗到底的模样，跟先前她在人前滴水不漏的行事风格判若两人，可不是让海明始料未及吗？
　　海明目眦欲裂，“武安侯夫人，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宋玉枝还是宠辱不惊的模样，“陛下跟前，大殿下不妨和我自己分辨分辨，桩桩件件，可有我诬陷你的地方？若是有，大殿下大可以请王老板和桂嬷嬷等人前来作证！”
　　海明气结，一时失语，努力组织语言反驳。
　　也就在这时，更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一旁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此前兰贵妃状况就不是很好了，听到这样的动静，宋玉枝下意识地看向兰贵妃的座位。
　　幸好，兰贵妃的面色虽然仍很是不好看，却是全须全尾地坐在原位。
　　那不好的岂不是……
　　电光火石之间，宋玉枝连忙向上首看去。
　　只见素来在人前渊渟岳峙的建元帝，此时已经栽倒了下去，双眼紧闭，面无人色。
　　账内其他人似乎是都没想到正当壮年、又常年习武的建元帝会忽然晕死，没人来得及搀扶，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
　　直到此时，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一窝蜂围了上去。
　　有人扯着嗓子大喊：“太医，快传太医！”声音因焦急而变得尖锐。
　　有人手忙脚乱地想要扶起建元帝，却因慌乱动作笨拙，差点把他摔落。
　　还有人在一旁不知所措地不停转圈，嘴里念叨：“陛下，您别吓老奴啊……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整个营帐乱成一锅粥，到处是嘈杂的呼喊和慌乱的脚步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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