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时间最温柔的剑意

那句原来如此，其实就是说给仙域仙道听的。

一指之下，仙道化身暴退三万里。

祂再也没有回来。

没有必要了。

化身已然泯灭，对方的态度也已明了。

接下来就该考虑应对之策。

光华一转，星空一闪，八位仙君已然不见踪影，唯有星主与第二界主停留原地。

在瞧见苏良的瞬间，齐齐投来目光。

“仙道想要接替天道吗？”星主率先开口。

苏良微愣，对着他点点头：“这样看来，祂做的事比我想的还要恶劣？”

“恶劣...这个词还是太温和了些。”

“轮回中飞升，每一次祂都会假意投资扶持，途中再加以手段限制，只要被发现达不到预期目标，就会被抹杀。”

作为‘思’，星主眼中很少见的涌现出恨意：“若非局势所迫，这么些年来，我第一个打穿的就是仙域。”

苏良大概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局势’二字，还是值得过问。

“局势...什么局势？”

星主衣袖突然无风自动，身后浮现出上千颗星辰明灭的虚影。

那些星辰每闪烁一次，就会化作灰白死域，直到彻底黯淡时，整个虚影便轰然炸碎成漫天星屑。

他在演化界宇变成死域的过程。

"三千界宇，并非都是在那场‘道灭大劫’中磨灭掉的。"星主抬手接住飘落的星屑，碎光在他掌心凝成一道道交错的锁链，"说到底，三千界宇的本源之力还是来自天道。”

“之所以能够反抗，无非是神道提供了另一种支持，可后来...你明白的。”

“神道彻底消失后，近乎半数界宇本源迎来了清算，化作死域。"

“可界宇死去，那些域外邪魔，可从未消散。”

第二界主突然并指划开虚空，一截青铜断戟裹着腥风坠落。

那断戟上布满暗红纹路，竟是由无数干涸的血迹凝成道纹。

"这来自白骨幽冥域。"他屈指弹在戟身，顿时有九首尸魔虚影在血纹中翻滚嘶吼，"准确的说，是当年我以九劫道种镇压的九首吞天尸，如今...封锁它的印记，淡了七成。"

苏良平视前方。

他注意到星主背后凝聚的星辰虚影中，有数百颗星辰正缓缓渗出黑雾。

那些黑雾相互纠缠，隐约凝成与断戟上相似的尸魔轮廓。

"仙域在等天道失衡，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星主突然拂袖震碎所有虚影："而我..."

“你想要我将所有死域里面的域外邪魔杀个干干净净？”苏良打断他的话。

星主缓缓点头：“攘外必先安内...我没有那个能力，旁边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憨货也没有...或者说，整个三千界宇，只有你，有那个可能。”

“又是我啊。”苏良感慨一声：“忙忙碌碌的，总得让我休息休息吧。”

星主没听明白。

苏良却是忽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苏牧之是苏牧之，苏良是苏良。

现如今，他是完整的自我。

这些事他会去做，但在那之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人嘛，总是牵牵绊绊。

......

暮春时节的晨光为小莲峰镀上一层浅金色的纱衣，南斋小院前的玫瑰圃里露珠未晞，绯红花瓣上凝结的晶莹水珠随着微风轻轻颤动。

陈怀玉素手拨开青瓷花洒的银嘴，细密水雾在朝阳下折射出细小的虹彩，微微沾湿她鸦羽般垂落的鬓发。

"娘亲！我又学会了一个！"

清泉溅玉般的童声自云阶处传来，还有一嗒一嗒的欢快脚步。

陈怀玉尚未转身，唇畔便已勾起笑来。

她将花洒搁在一旁的青石台上，指尖拂过鬓边，抬头转身时，恰好看见那道姹红的身影穿过垂丝海棠的花田——南斋小院被她开拓了许多许多。

四岁的苏念安踏着青石板蹦跳而来，藕节似的白嫩脚踝上，银铃轻响——那是陈十一在丫头两岁时送的礼物，天级中品的护主宝贝，花费了不少心思。

两个圆润的垂髫髻随着小姑娘的动作上下跃动，似春日里扑蝶的白兔，碎金似的晨曦穿过海棠枝桠，在她瓷白的面庞上投下细碎光斑，衬得那对杏眸恍若盛着星河的琥珀。

虽尚是稚童模样，但眉眼间却已隐现惊鸿照影——眼尾天然微翘的弧度似三月桃夭，鼻尖凝着玉雕般的莹润，唇色如初绽的樱花瓣，偏又在右颊嵌着粒小梨涡，随着笑意时隐时现。

"慢些。"陈怀玉话音未落，裹挟着海棠清香的暖风已扑进怀中。

“娘亲抱。”

小姑娘将脑袋扬起，那笑容让人怎么都看不腻。

陈怀玉顺势托住女儿柔软的腰肢，月白云纹的广袖被带起时，露出腕间碧玉镯与凝霜皓腕交相辉映。

晨风掠过，她垂至腰际的几缕乌发发梢顺势扫过苏念安红扑扑的脸颊，惹得小丫头咯咯笑着往她颈窝里钻。

“哈哈，娘亲~嘿嘿，痒。”

陈怀玉垂眸望着怀中的小人儿，眼底漾着化不开的温柔。

她今日穿着藕荷色交领襦裙，银线绣的流云纹在日光下若隐若现，正映着那张不施粉黛却清艳绝伦的面容。

眸如秋水墨玉，唇色不点而朱，此刻正噙着宠溺的笑意。

“娘亲，你快猜猜，我这次学的是什么？”

"好，那娘亲猜猜。"她将苏念安往上托了托，轻轻拂去小丫头发间的海棠花瓣，"可是落云剑？"

苏念安闻言立刻直起小身子，小手捧住母亲的脸庞，黑葡萄似的眸子亮得惊人："娘亲闭眼！"

陈怀玉从善如流地阖目，纤长睫毛微微一眨。

"娘亲耍赖，又想偷看。"

小动作被发现后，陈怀玉竟是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好啦好啦，这次不看。”

苏念安没有再接话。

短暂的沉寂后，忽然听得衣袂翻飞之声。

小丫头并指掐诀。

随着她稚气满满的动作结束，方圆百丈内，晨露纷纷浮空，在朝阳下化作万千晶钻。

苏念安突然狡黠一笑，指尖轻旋，漫天露珠竟凝成数百朵冰雕玫瑰，花瓣薄如蝉翼，折射着七彩流光簌簌而落。

"接住啦娘亲！"脆生生的呼喊中，冰玫瑰忽然化作温润细雨。

陈怀玉睁眼眸，几乎瞬间识破这术法手段的她，只是很配合地抬袖欲挡，最后更是惊呼一声。

那是带着玫瑰清香的甘露，奇怪的是，它们沾衣不湿，唯留暗香盈袖。

苏念安扭着身子往母亲怀里蹭，发顶两个小鬏鬏蹭得陈怀玉下颌发痒，咯咯笑着："吓到娘亲啦！”

陈怀玉也很尽心尽力，敲敲她的小脑袋：“五行术法就是学来折腾娘亲的？”

小丫头再嘿嘿一笑：“就是想给娘亲看最漂亮的玫瑰雨嘛。"

下一刻，正说着的她突然从袖中摸出一抹红来。

"呐！这个才是要给娘亲的！"

那是一支真正的红玫瑰，花瓣上还凝着未散的灵气。

陈怀玉接过娇艳欲滴的玫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笑出声。她转身从花圃深处捧出个青玉花盆，当中那株双生玫瑰并蒂而开，花瓣竟呈现出朝霞般的渐变绯色。

"这是用念念去年生辰时种的。"她以指尖轻点花苞，那花竟如活物般蹭了蹭苏念安的脸颊。

“哇！好好看！真美！”

“娘亲真厉害！”

"那，念念可知为何娘亲种的玫瑰特别美？"

小丫头茫然摇头，脚腕银铃叮咚作响。

陈怀玉来到一旁的小亭，将她抱坐在膝上，指着漫山遍野的花海柔声道："因为每次栽种时，娘亲都在想...等我们念念长大，定会比这些花儿还要明媚千百倍。"

苏念安似懂非懂地仰起小脸，忽然伸手环住母亲脖颈："那娘亲要种好多好多花，等念念长得比云还高的时候，就给娘亲摘星星放在花瓣上，那样肯定更好看！"

“哪有人会长得比云还高的。”

陈怀玉哭笑不得，掐了掐她的小脸，而后两人开始话长话短，直到渐渐归于平静。

小丫头闭上眼，嘴角也会挂着淡淡微笑，轻轻地睡去。

在母亲怀中时，苏念安特别容易睡着，而且每一次都睡得很好。

晨风骤起，卷着海棠香，掠过相拥的母女。

陈怀玉垂首轻吻女儿发顶，望着远处云海中若隐若现的峰顶，忽然恍然觉得当年那个执剑的自己......

现在握住了世间最温柔的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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