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


季宴时声音低沉,带了点儿遗憾和惆怅,更多的是他独有的冷式温柔,“是。都是我的错。

只是已经发生的,道歉没有意义。

我愿意用一生弥补你!

嫁给我,可好?”

幸好嗓子里没了米粥,否则沈清棠会再被呛到一次。

这种说话方式实在太不季晏时。

不论是傻季宴时还是精季宴时。

偏他语气诚恳,态度虔诚,沈清棠听不出半点玩笑的意思。

于是,她有些不知所措。

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一步。

她再次晕了过去。

***

沈清棠再次醒来时,船舱里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

整艘船上变得很安静。

床帐已经被放下,沈清棠看不见外面,只隐约看见有烛光闪烁。

身边睡着两个小家伙。

沈清棠摸摸一双儿女的头,在这宁静的夜里,又终于找回了还活着的真实感。

休息好的大脑在黑夜里异常活跃。

只是活跃的不是地方。

沈清棠情不自禁回忆起了昏迷前的事。

上船前昏迷那次。

记忆力变得出奇的好。

记得季宴时好看到妖艳的脸。

记得他柔软但是因为蛊毒折磨没什么血色的唇。

记得凸起的锁骨,笔直的人鱼线,壁垒分明的腹肌。

记得他像农夫与蛇故事中的蛇。她好心给它取暖,它却张牙舞爪转身“咬”了她。

……

单回忆,就让沈清棠口干舌燥。

直到回忆的画面停留在那声“族老”上。

沈清棠盯着床帐顶的眼睛渐渐模糊。

跟族老相处时间不算长。

多数时候族老都是个不讨喜的老头。

挑食,嘴欠,脾气古怪。

沈清棠在宁城或者海城时,一直在忙。

忙的一天都见不了族老几面。

在山下这段时间,说话最多大概就是临别那晚。

族老说了那么多。

唯独没说他会死。

沈清棠以为自己不怕死,却在死前又是遗书又是准备死前仪式。

而族老,一个字都没提,和平时别无二致。

他才是不怕死。

他总说自己不是大夫,是养蛊人,是毒人。

可他却救了三条命,唯独毒死了他自己。

沈清棠吸了吸鼻子。

床帐外,烛光摇曳。

一道黑影在床帐上放大,不等沈清棠出声,床帐就被掀起。

季宴时穿着一身红色中衣,立在床前,微微弯腰俯视她,“怎么还哭了?”

不知道是夜色撩人,还是烛光生暖。

模糊的视线中,季宴时的脸变得异常温柔,连白日深不可测的黑眸里都满是温柔。

沈清棠吸了吸鼻子,问他:“季宴时,族老走的时候,痛苦吗?”

季宴时摇头,“其实族老的痛觉跟普通人不一样。他走的很安详。”

“我还欠他一句谢谢。”

季宴时在床边坐下,用指腹抹掉沈清棠的眼泪,劝慰道:“我知道你遗憾什么。欠他命的是我。你和儿子都是我被连累。

他的救命之恩,我来还!你不必多想。”

沈清棠摇摇头。

事情是因季宴时而起不假。

族老若是只想救季宴时,完全可以不管果果死活,只杀了季宴时身上的母蛊就好。

他还是努力想了个三全其美的法子,唯独牺牲了他自己。

大概猜到沈清棠想什么,季宴时劝道:“别钻牛角尖。族老本就不是善人,死在他手中的无辜之人并不少。

他救果果不是因为他心善,是因为他知道只救我不救果果,他和他的族人一个都活不了。

沈清棠,你再不愿意承认,果果也是我的儿子。

我不能为了活命就让我儿子死。”

沈清棠侧头躲开季宴时的手,“是,你有权有势了不起。”

她知道季宴时说的实话。

也没有仇富心理。

可,对着季宴时,总是控制不住的想发脾气。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在心里徘徊,开口就带了刺。

被刺的季宴时沉默许久,起身,“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来。”

趁季宴时离开,沈清棠和衣坐起。

人有三急。

等沈清棠扶着墙,一步三喘的从恭房出来时,季宴时已经在门外等着。

他二话不说,打横抱起她。

沈清棠一声惊呼,下意识抱住季宴时的脖子。

感觉到他胸膛传来的轻震。

沈清棠抬头,季宴时在笑。

如同夜里盛开的昙花。

不得不承认。

季宴时是真的好看。

好看到,凭这张脸就有祸国殃民的资格。

沈清棠自认不算是个三观跟着五官走的人,还是忍不住沦陷。

她羞的把头埋进他胸膛。

不是不想有骨气,只是昏迷数天,只靠药和粥维持生命的身体实在虚弱的不成样子。

季宴时把沈清棠抱回房间。

他住的房间比一般的船舱大很多。

里外两间。

明明外间有书桌,他却挤在里间小塌上,在小小的炕桌前办公。

季宴时把沈清棠放在榻上。

小桌上的公文被粗暴的拨到一边,很多散落在地。

原本的位置放着一个托盘。

双层托盘。

盘底放着炭,能保温也能取暖。

沈清棠眸光闪动。

有些意外季宴时的贴心。

托盘上是熬到浓香的米粥,看样子也知道定然是在灶上煨了许久。

季宴时盛出一小碗粥放在沈清棠手边,嘱咐:“小心烫。”

他的声音太近,几乎贴着沈清棠的耳根。

灼的沈清棠耳朵发烫,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别过头躲闪。

结果恰好看见散落的文书。

文书上写着:两国谈和近尾声……

只这几个字入眼,沈清棠就吓得不敢再多看,忙收回视线。

根据恶人定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她想多活两年。

季宴时弯腰把沈清棠看见的文书捡起来,随手扔到一边,“不用躲。没打算防你。正好,容许我做个自我介绍。

季宴时不算是假名。

宴时是我的字,季是我母姓。”

沈清棠摇头,“我不想知道,你不用说。”

她是真不想知道。

单方才在文书上看见的七个字,就让沈清棠心头直跳。

她两世为人,都只是普通百姓。

这一世,原主虽是官家千金,那也过去式。

她睁眼就是吊死鬼。

以流放犯开局。

头一次离国家大事这么近,沈清棠第一反应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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