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游街

　　自从霍佑仪说要学习医术起，苏茉便经常会去镇上找她，与她互相探讨医术。
　　出乎苏茉意外的是，霍佑仪真的很聪明，学东西很快也很努力，这才没几天她就已经入门，对许多草药的药性都如数家珍。
　　这日，正是霍佑仪拜姜大夫为师的拜师礼。
　　她很乖巧的端着茶杯跪到后者身前，给他磕头敬茶，“师父请用茶。”
　　姜大夫捋了捋胡须，笑呵呵的接过茶杯，饮了一口便将其放到案上，弯腰将霍佑仪扶起来。
　　“乖徒儿。”
　　他拍了拍眼前这女子的手，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苏茉，一时间感慨万千。
　　原本以为他这一生与师徒情无缘，谁能想到临到终了，竟是徒弟徒孙都齐全了。
　　苏茉笑眯眯的走上前，对霍佑仪作揖行礼道：“苏茉拜见师姑。”
　　霍佑仪弯唇将她扶起来，“师侄客气。”
　　妙春堂里师祖孙三代其乐融融，可大牢里的卫家三兄弟就不是如此了。
　　今日是卫大山三人被押送去县衙的日子。
　　卫大山瞎了眼，卫大春坏了命根子，三个人就只有卫虎娃暂时还是全须全尾的。
　　狱卒给三人带上镣铐和枷锁，将他们推上囚车，锁好之后便上前给谢长安禀告，“大人，囚犯都装车了。”
　　“好，”谢长安瞥了眼那三人，大喊一声，“出发。”
　　因这三人犯下的罪虽不是十恶不赦，但也是人神共愤的，故谢长安故意拉着囚车在永乐镇转了一圈。
　　一路上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这囚车里是什么人啊？居然这么大的排场，咱们永乐镇这么多年还没出过什么大恶人呢！”
　　“听说不是咱们平安县的人，是来追被拐子卖掉的姑娘时被抓到的。”
　　“什么？跟拐子是一伙的！”
　　“这还了得！怪不得镇长亲自带队押送，他们是要去县衙吧。”
　　……
　　围观之人大多是当了父母的，最恨的就是这些拐子，当即就指着囚车破口大骂，更有甚者，拿起烂菜叶子臭鸡蛋就往那三人脸上扔。
　　有一就有二，不多时，囚车里的三人就被数不清的烂菜叶和臭鸡蛋淹没。
　　卫大山因为瞎眼躲不开，只能硬生生的受住，甚至有共情心理强的扔了石头将他砸了个头破血流。
　　他心中既愤怒又悲痛，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被这么多人这样对待，他又不是拐子，他只不过是花了点钱买了个女的给他生娃罢了。
　　当然他更多的还是后悔。
　　若是当初他不来追霍佑仪，是不是就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他永远不会去自省，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错了。
　　囚车路过妙春堂时，药铺里的众人都出去围观了，他们都是知情人，无一不觉得卫大山的下场大快人心。
　　赵大牛甚至早在听到囚车上街的消息时就准备好的一大篮子的烂菜叶子，从囚车拐到妙春堂所在的这条街上开始，他就一直专对着卫大山扔。
　　卫翱翔也出来围观了。
　　几日没见，他爹似乎苍老了许多，也消瘦了许多，许是受那日与姜大夫谈心的影响，他现在已经不能毫无芥蒂的对着卫大山喊出一声“爹”了。
　　囚车从他面前走过，他下意识抬脚想追上去，但那一步终究还是没能跨出去。
　　感觉到身边似乎是有人来，他下意识回头，看到来人眼睛一亮，“娘亲……”
　　被喊的女子条件反射似的后退了几步，她看都没看那小男娃，只转头对苏茉说：“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离得太远了。”
　　苏茉早就对此见怪不怪的，似乎自从上次从衙门回来，霍佑仪就很不待见卫翱翔。
　　她也没多说什么，从善如流的应道：“好。”
　　卫翱翔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他哪能没发现霍佑仪对他的疏离，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
　　想着，他眼睛一眨，两行清泪从眼中滑落。
　　苏茉和霍佑仪重新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刚站定，后者就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对那孩子很残忍？”
　　“不会，”小姑娘很认真的答道，“我想，任何一个正常的姑娘，都不能用笑脸去面对强暴自己之人的孩子吧。”
　　“虽说孩子是无辜的，但受伤害的女子不是更无辜，失了清白不说，还要给人渣生孩子养孩子，凭什么？”
　　“换到我身上，我早在他还是个胚胎的时候就把他弄死了！”
　　她义愤填膺的，仿佛自己是受害者一样。
　　霍佑仪忍不住笑了笑，缓缓开口解释道：“我疏远他并非这一个原因……”
　　西子屯村里重男轻女严重，多年来，家中但凡生了女儿都会被溺毙在后山的小河中，而生出的儿子不但是全家的宝贝，便是女人的地位都会提升。
　　霍佑仪从十五岁之后，为卫大山生下过三个女儿，都被他亲手杀死，直到八年前生出卫翱翔，她的日子才稍稍轻松了那么一点。
　　刚生下卫翱翔那段时间，她时常会在深夜做噩梦，梦里有三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娃站在河里喊她，对她说：“娘亲，我冷。”
　　霍佑仪知道，那是她的孩子们，她想伸手救他们，却仿佛被谁拉住身子，再怎么伸手也够不着，只能亲眼看着他们一点一点被河水淹没。
　　每次被惊醒，她看到怀里白白胖胖的卫翱翔，都恨不得掐死他。
　　凭什么她的女儿们刚出生就被害死，而他，可以活的怎么滋润！
　　可她每次都下不了手。
　　后来，被噩梦和这种矛盾的心理折磨，她疯了，选择性忘记了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是如何被拐卖以及女儿们的死。
　　“既然我现在想起来了，又怎么可能再用一个正常母亲的心态去面对她，直到现在，我偶尔还会梦到那三个女儿，我又怎么敢去当他卫翱翔一个人的母亲？”
　　苏茉不知她被拐卖之后还有这么多事，心中愤怒的同时又对她多了几分怜惜。
　　见她似是要哭了，忙上前给她一个抱抱，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嘴上是这样说的，心里却想的是，待日后拐卖霍佑仪的人贩子被抓到，她势必也要给他们安排一顿毒药套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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