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蒋政礼

蒋政礼站在昏暗的客厅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木桩上那朵金耳。

菌片柔软湿润，在吊灯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像一颗跳动的小小心脏。

窗帘缝隙漏进的一线阳光恰好落在长在一旁的紫背天竺上，叶片上还挂着的晶莹的水珠显示出他刚浇过水不久，这是老爷子专门打电话说黄厨子从北乡乡下给他带的，吃了有帮助皮肤修复的功效，只是还没长大，让他自己再养两天，没等他拒绝，他爸就让人把东西放在了门口，还反复叮嘱要闭光才能生长。

蒋政礼的指尖抚过那株紫背天竺，浑身止不住地发颤。

这株植物，是不是有点像没长大的稻子呢？他猛地站起身将泄漏了一丝光进来的窗帘拉紧，无数尘封的记忆汹涌袭来。自从那起稻种失窃案后，他再也没敢吃过一粒米饭，他害怕听见和稻子有关的一切！

“他们要的不是种子，是基因图谱。”  辕老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装着种子的玻璃器皿，指节泛白，声音发颤，

“一旦这些亲本流入境外，我们的粮食安全将受制于人。”  这位年逾古稀的杂交水稻之父，眼中满是焦虑与痛心。

那是一个平常的工作日，蒋政礼突然接到农研所的秘密警报：袁老团队耗时二十年精心培育的第三代杂交稻亲本种子，竟遗失了  3  颗！每一粒种子都承载着珍贵的抗盐碱基因，其价值无可估量。一旦被境外势力破解并申请专利，后果不堪设想。

轻者，华国需高价从其他国购买种子；重者，这些稻种可能成为破坏本土土地的  “生物武器”，国外能掌握这些稻子的弱点，研发出针对他们的病虫害，如同那些极具侵略性的外来物种，肆意侵蚀着赖以生存的家园。

国安委下达死命令：决不能让种子走出华国！蒋政礼带领团队连夜追查，将研究所所有嫌疑人一一扣押，甚至叫停了当天所有出国航班，却始终一无所获。那三颗种子，却仿佛人间蒸发。

他怀疑了所有的工作人员，却没有怀疑清洁工，直到蒋政礼第  12次反复查看监控，终于发现了异常：

那名清洁工在下班时走出实验室扔垃圾，他不像往常那般迅速离开，而是鬼鬼祟祟地将手伸向巨大的垃圾箱底部，手在垃圾桶底部停留了至少三十秒。

半小时后，垃圾车竟直接拉走了整个垃圾桶，而往常，垃圾车只会倾倒垃圾。此时，距离垃圾桶被运走，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

蒋政礼带着人风驰电掣般赶到垃圾处理场，在堆积如山的垃圾桶中疯狂翻找。

当他颤抖着摸到那个特殊垃圾桶的底部暗格时，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然而，掏出来的只有一张对折的纸片，展开的瞬间，几行挑衅的字迹刺痛了他的双眼：“

“太晚了，你们华人做什么都很慢呢！不过谢谢你们的礼物，我们已经等很久了，我会送你一份回礼，作为你这么敬业的报达。”后面还画了一个笑脸。

愤怒与悔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蒋政礼一脚狠狠踢向垃圾桶。就在这时，斜坡上一名运输垃圾的工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到，手一松，失控的垃圾车朝着他直冲而来。

“小心！”  同伴的惊呼声还在耳畔，剧烈的爆炸声便如惊雷般炸响。火光冲天，热浪裹挟着碎片扑面而来，蒋政礼在一片灼痛中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已是一周后。大面积的烧伤让他昏迷了整整  3  天，后续的植皮手术又让他陷入长时间的昏睡。

当他终于睁开眼，电视里正播放着辕老离世的新闻。

画面中，辕老的遗像慈祥而坚定，背景是一片金黄的稻田，无数人抱着辕老的照片站在街道两边自发的为他送行，有人拉着横幅——致敬华国水稻之父！

蒋政礼只觉眼前一黑，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浸湿了满是纱布的脸庞。护士焦急的劝阻声、医生的叹息声，都被他抛诸脑后。

“该死！该死！该死！”  蒋政礼蜷缩在病床上，双拳重重砸向床垫。如果他能再敏锐一点，早一点发现清洁工的异常，稻种就能追回，辕老或许就不会因过度操劳和打击而离世，他的情绪太激动，医生给他直接上了镇定剂，好长一段时间他都陷在无边无际的昏睡和噩梦中。

直到出院，他申请了辞职，单位没有批准，只给他办了停薪留职。

三年来，他不敢出门，不敢看绿色植物，更不敢碰米饭，每一样都会让他想起自己的  “失职”，想起辕老临终前未竟的心愿。

屋里，他如受伤的困兽般哽咽着，泪水滴落地上，他浑身颤栗，自言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辕老的担忧正变为现实，2年前，老美子国与小日子国共同申请了盐碱地水稻的研发专利，两国的两大种子公司共同对外售卖，其中进口最大的国家便是华国。

“一步错，步步错.....我这辈子再也无法赎罪了。”他呜呜的蜷缩在地板上，任泪水肆意滑落，他，从未在意过自己的那张脸，他在意的是自己的不够敏锐，不够聪明，不能抓住偷东西的贼，是自己让这个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国家失去重大的助力，是自己没能完成辕老的殷殷托付.......

漆黑的屋里，金耳边缘的鎏金色被吞没，紫背天竺上透明的水株此刻像一串凝固的紫黑色泪滴。蜂蜜裹着茉莉的幽香从满满从金耳上散出，满慢地萦绕满了整间屋里，地上抽泣的男人呼吸逐渐平缓，似是进入了一个似梦非梦的地方。

那里盐碱地白茫茫一片，辕老踩着龟裂的土块走来，霜色鬓角沾着稻花。老人手里拿着一束长长的稻穗："小蒋啊，渤海湾的盐碱滩今年收了六千亩金稻。"

穗芒扫过男人溃烂的右脸，竟生出新痂脱落时的痒意，"没有守不住的国土，就像没有长不出苗的荒地——我一辈子都在研究稻子，失败的次数都输不清楚了，但是只要能从失败里总结经验，那失败也是有用的......"

地上蜷缩着的男人此刻闭着眼睛绷紧了嘴角好似呓语：“辕老，辕老，请相信我，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我能找回稻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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