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蛇胆

水竹烟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却还是打起精神同林墨为开玩笑。

林墨为眼底多了些暖意，他几经犹豫，神色难辨，片刻后才开口：“你分明知道，我当你是朋友，自然不希望你有性命危险。”

她勾起一丝笑，扶着床边，气若游丝：“你纵然不在官场，可身为皇商，应当也明白朝堂之事错纵复杂，我与摄政王早就达成一致，不过各取所需。”

“你经商数年，见过无数人情冷暖，居然天真的以为皇室官场有纯粹的情感？一切不过都是为利益而已。”

听到这话，他心底不知为何，竟莫名轻松不少，然而这种心情没维持多久，他似乎是想明白什么，一脸认真盯着她。

“竹烟姑娘，你答应为我解毒，难不成也是因为利益？”

她见他眼神里有些紧张，不由怅然失笑：“你觉得呢？”

他不是愚钝之人，应该能看明白她所做这一切的用意。

他陷入沉思，回忆着与她相遇的点点滴滴，眼中多了些释然。

“初次见你，我的马车差点伤到你，当时你并不知道马车上的人是我，可你还是不计前嫌，为我压制住毒性，我相信你本性善良，就算有意接近，我也认你这个朋友。”

“况且，你连普通百姓也医治，他们可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利益，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论身在何种位置，都不可能做到无情。”

“你当时是真的想救我，这便足够了，京中官家有权有势的数不胜数，而你并没有与他们结交，这说明你并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他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又掩唇咳起来。

水竹烟没有反驳，她与林墨为相遇实属意外，不过有一点他说错了，她当时就是看马车贵重，想到以后可以为她所用，因此才没有躲开。

她钻进他的马车为他缓解毒性，也是想看他的品行值不值得她相交，要是结交到一个无义之人，不但对她没有帮助，还很有可能在背后刺她一刀。

所幸，林墨为不是阴险小人。

她扯出一丝笑，面露欣慰：“不愧是你，你我仅见过数面，你就能看得这么透彻。”

他刚要开口，便见她面色一变，从喉咙中喷出一口鲜血。

他心口猛地一滞，迫不及待的向前两步：“竹烟，你怎么样？不是已经治过伤吗？为何还会如此？”

她伏在床头，抽出帕子擦去嘴边的血，冲他摆手：“无事，我从出生起身子便弱，加上用刑高热，一时气血翻涌才会如此。”

他还是不放心，看向床下那滩血，缓缓收紧手掌：“你伤得这般重，我送来的补药也无济于事，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

她重新躺好，连呼吸都显得困难，他面上的担忧越来越重。

她按上自己的脉搏，缓缓闭上眼睛，都说医者不能自医，那是因为医者无法在自己身上施针动骨，为自己号个脉还是可以的。

房间里静得仿若无人，林墨为不由放轻呼吸，生怕打扰到她。

再睁眼时，她嗤笑：“看来想让我死的人还真不少，我的药里被人动了手脚，这些大户人家，同你林家一样，尽会使些下毒的肮脏手段。”

“你中了毒？”他再也没有平时温和的模样，紧绷着脸，眼中透出一丝紧张。

她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背后的人太蠢，给一个医者下毒，简直自投罗网，下毒之人不敢闹出大动静，只在我涂的伤药中下毒，这伤药若是再抹几次，才会要我的命。”

“到时将军府只会以为我因受不住刑而死，不会有人怀疑其他。”

他目中一黯，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来到床前，放在她身旁：“这是最好的伤药，你用这个，保准没问题。”

“林三，这毒会渐渐让我越来越虚弱，直至死亡，我需要一味药。”

“你说，林府药材众多，只要有，都可以赠你。”一听到她有可能会死，他再也顾不得许多，只想为她解毒。

她轻轻摇头：“这毒甚是普通，不过想要解掉，得找到五步蛇的新鲜蛇胆，如今正值冬季，蛇虫休眠，想要新鲜蛇胆恐怕有些难。”

“京郊外的树林便有五步蛇，我去为你寻找。”

他说着就打算离开，她忙咳嗽几声，止住他的脚步。

“林三，你如今的身体不适合冒着风雪去寻五步蛇，我知道你想尽快治好我，好让我为你配解药，可你不必做到如此，免得毒没解就死在京郊外，那你找五步蛇岂不是徒劳？”

他下意识反驳：“我……并非这么想。”

他虽然很想活着，可救她的本心并不是想利用她配解药。

“你等我一天，我派下人去寻五步蛇，不会让自己冒险，毕竟我很惜命。”

她赞赏的看他一眼：“这一点，你倒与我挺像，我也惜命。”

他打量着她，目中怀疑：“你惜命能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

她长叹口气，一脸无奈：“因为我有把握不会死，身在局中，不是每件事都有选择，受点伤搏回条命，很值。”

“岂止是受点伤，将军夫人满京城找大夫，闹得沸沸扬扬，你差点连命都没了。”

这两天，他连商铺的事都无心处理，脑中都是她满身鲜血狼狈倒向他的画面。

他日日看到将军府下人在街上找大夫，他怕她出事，怕没人为他解毒。

总之，连他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只知道不能让她死。

她指尖微颤，愧疚之意浮上心头，她昏迷的时候，她娘一定很着急，是她没有提前打招呼，才害她娘担心这么久。

“你先休息，等找到蛇胆，我暗中让人给你送来。”

他看她实在撑不住，却还保持着清醒与他谈话，心中不忍。

她确实疲累，于是点头答应。

他扶着她轻轻躺下，替她掖好被角，才悄然退出房间。

皇宫内。

皇帝捏捏眉心，看着下方跪着的将军夫人，颇为头疼。

“李氏，朕知你爱女心切，但水竹烟忤逆朕，居然敢把朕派去的太医赶回来，朕惩罚她，也在情理之中。”

他没有杖毙水竹烟已经是仁慈，将军府还有脸找到宫里来讨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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