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佛堂里的牌位

对于九儿来说，对自己这般亲近的太后，多少还是让她不习惯的，见她久久不动，呆愣在原地，云淑妃出面打着圆场，“九儿，到这边来呀，看这孩子，从小没有母亲疼爱，这突然有人关爱她，她还有些手足无措了呢。”

云淑妃的叫唤，使得九儿从呆愣中回过神来。

随后，有宫妃三三两两的来到康宁宫给太后请安。

对于九儿来说，看这些后宫中的女人使尽浑身解数阿谀奉承实在是百无聊赖，得了个空当，偷偷溜出了正殿。

穿过几个回廊，途中遇见三三两两的宫女抬着水盆，也有专门端着盛放抹布托盘的宫女，皆是从一处偏殿里出来的。那处偏殿在最角落，并不是很起眼，如果不是九儿亲眼目睹有那么多宫女从那里出来，九儿也一定会误以为这不过是处堆放杂物的柴房。

走得近了，才知道，里面打扫的宫女却是出奇的多，九儿抬腿便要往里面走，可没走两步，却被人拦了去路，抬眼忘去，竟然是太后最得力的贴身宫女，紫月。

紫月道，“九公主且慢，此处是太后娘娘的私人佛堂，娘娘有命，除了杂扫宫女，任何人不得入内，当然，也包括皇上。”紫月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中闪现一抹寒冷。

九儿故作无辜，讪讪一笑，“呵，紫月姑姑，我不是有意闯进来的，只是刚刚在正殿听娘娘们闲话家常，着实是有些无聊了，这才偷溜出来透透气，却不想看到这里有宫女姐姐们来来回回的，一时好奇，就想进来瞧个究竟。”

看着九儿那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还有她那嘟起来的粉嫩嫩的嘴，紫月一下子就放下了戒备，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太后已经出现在了九儿的身后。

紫月行礼道，“老奴参见太后娘娘！”

在云淑妃的搀扶下，太后走到九儿身旁，瞧了一眼九儿，问紫月，“这是怎么回事？九公主怎么跑到哀家的佛堂里来了？”

紫月道，“回娘娘的话，九公主见这边杂扫宫女众多，一时贪玩，便走了进来，不过老奴已经同九公主说道清楚了，公主正准备回寝殿呢！”

“是吗？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陪哀家上柱香再走吧！”太后说完，便任由着云淑妃搀扶着，一直往佛堂深处走去。

上香？九儿有些困惑，这佛堂不应该是平日里诵经念佛的吗，给谁上香呢？按这宫中的规矩，是不允许私设灵堂的。

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佛堂里，入目之处，一片古香古色，掩上大门，放下帘幕，四周燃起了根根蜡烛，正堂之上，供奉着许多菩萨的雕像，供桌上摆满了宫中的许多瓜果点心，桃花酥，杏仁露，百合糕，桂花酿……这些九儿依稀还能叫得上名字的，全部都是前世母亲最喜欢吃的，只可惜，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九儿，你怎么了？”云淑妃凑上前去，蹭了蹭九儿的手腕，低声问道。

九儿轻轻擦去眼角的泪花，嘟着嘴道，“许是这杏仁露的味儿有些大，我向来不喜欢这杏仁儿的味道，觉得它有些苦。”

“佛堂之内，休得啰嗦，过来跪下！”太后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虔诚的跪在了蒲团之上，紫月将木鱼递给了她。

太后的威严，果然不容小觑，云淑妃和九儿并排着跪在太后的身后。

太后好像想起了什么，吩咐道，“紫月，给淑妃再加两个蒲团。”

云淑妃忙说道，“哎，不必了，多谢太后娘娘的关怀，只是，这拜佛讲究的是个诚心，太后您十年如一日的拜着，雪儿又不是每日都参拜，这一个蒲团便够了。”

听了淑妃的话，这紫月是要走也不是要留也不是，只得等着太后的发话。

“好，那便听淑妃的，紫月，去将长公主的牌位请上来。”太后不动声色的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当年云雪儿小产，恰巧碰上接连几日的大雨蓬勃，那时新皇刚刚继位，苏扶摇掌管后宫，百废待兴，一切从俭，以至于云雪儿落下了个腿疾的毛病。

一句长公主的牌位，使得九儿整个身子如遭雷击，愣愣的跪在蒲团上，一动不敢动，直到紫月小心翼翼的将一个牌位放在供桌上，掀开覆盖着的红绸，木牌上用朱砂写着：苏氏以浓—容西长公主之牌位。

紫月点起了九根香，分别给了他们各三根，双手的中指和食指夹着香杆，拇指顶着香的尾部，举香齐眉，双眸闭拢，而后齐胸，以示诚心，最后再由紫月从他们手中接过香，插入香炉。才算得上是礼成。

太后敲响了木鱼，口中念念有词，却听不得有什么声音，九儿和云淑妃默默的磕了三个头。

九儿的眸光从未有一刻离开过那个牌位，那是她前世的生母，今生的亲人，只可惜仇人还逍遥在世，她还没能大仇得报，苦了他们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二人默默的陪着太后诵经大概有小半个时辰，太后才停了下来，在紫月搀扶起身后，问道，“午膳可有准备好了？”

紫月道，“知道娘娘您的用膳时辰，早就备好了，耽误不得。”

“好，哀家昨日才进京，除了九儿以外，都不曾与其他孙子辈的孩子亲近亲近，你谴个伶俐的去将皇子和公主们都叫到康宁宫来陪哀家用午膳。”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在宫女端着的水盆里清洗着手掌，这是她养了多年的习惯。

“好，老奴这就去安排。”紫月对着云淑妃和九儿的方向无言的点了点头，退出了佛堂，去安排太后交给她的差事。

云淑妃很懂事的上前搀扶住了太后，不免有些担忧的说道，“太后娘娘，您此番作为可是有些冒险了，宫中向来有规矩，不准私下私设灵堂，您却将容西公主的牌位堂而皇之的放在佛堂里，这宫里处处都是阴谋和算计，小心隔墙有耳，传到皇上那里去，可就因小失大了。”

“容西公主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妹妹，是皇上的亲姑姑，哀家是当朝太后，就算有什么闲言碎语，皇上他能兜得住也得兜，兜不住也得兜。”太后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目光里透着寒凉，她从来不会因为自己膝下无子，就惧怕了谁，因为她手中掌握着的筹码，是足以保她后半生无忧无虑的东西，也是先帝留给她最有用的东西。

“太后娘娘，听雪儿一句，纵然您不喜欢皇上，也莫要跟他对着来，这些年，您不在宫中，他可是收揽了不少贤能之士，从前朝中那些元老能换的已经换了，没换的都是些不成气候的…”

太后拍了拍云淑妃的手，打断了她的话，“并不是哀家要跟皇上过不去，是皇上他觊觎哀家手上那点保命的筹码，如果，他能够一心一意的做个好君王，带领夜阑国的百姓走向富强，走向大一统，哀家自然也能够常伴青灯古佛，不问世事，可惜，皇上，他做不到。”

太后停顿一会儿，紧接着说道，“哀家知道，容西公主的牌位的确是不适合带入宫中，只不过，于容西而言，哀家实在有愧，当年，如果哀家能够在强硬些，将她带走，她也不必跟着苏家人遭受磨难…”太后说到这里，眼角有了泪痕，“很多人都说哀家铁石心肠，是哀家没有力抗皇上，救下他们一家，可那时，以哀家的能力，只能说服皇上，救下她，可是她不肯……是她不肯。”太后说到这里，再也不愿往下说，她只记得，在后来，她在流放的路上找到容西公主的遗体时，已经是枯瘦如柴，再无从前半分姿容。

听了太后的话，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或许云淑妃她是真的关心太后，所以，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说太后，而九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太后的保命筹码？会是什么呢？

她绞尽脑汁，却始终想不起来，前世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

到了午膳时分，九儿借故身子不舒服，并没有和大家一起用午膳，而是一个人躲在一品阑珊里，细细想着白日里太后的话。

一直到了傍晚，月上梢头，皇宫里开始安静了，九儿才觉得有些睡衣，可刚睡下，一抹黑影闯入了她的寝殿，正欲交手时，来人开口道，“君一深夜求见主人，如有冒犯，请主人责罚。”

九儿翻身下榻，面容冷艳，连声音也是冷冷的，“怎么，练盟主是想赖在我们夜阑国，不打算走了吗？”她记得她明明有说过，让练无心将君一待去南楚，学习点金之术的。

“主人息怒，原本练盟主是算计着日子明日一早便动身，可今日君二说，他昨夜和小九去劫卢进森，他只负责将看守的小厮的引开，之后一直都未曾见小九归来，而后去寻找，亦不见踪影，还请主人示下。”

九儿眯了眯眸子，指节捏得咯咯作响，“自作主张，叫我如何示下。”九儿说着，目光冷冷的投向君一，“你来告诉我，如今我困于宫中，她给我惹下这等大事，叫我如何善后，如何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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