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往事蹉跎

拐了几个回廊，采芹便远远看见芳华独自一人蹲在角落里压低了声音啜泣。

采芹上前拍了拍芳华的肩膀，吓得芳华大气也不敢出，采芹笑着说道“妹妹是新来的吧，想来也是，还不太懂宫中的规矩，这才惹恼了皇后，不过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可不能多生怨言，还是要谨守自己的本分！”

芳华警惕的瞪着大眼睛看向采芹，慢慢站起身子，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姐姐，你误会了，我只是沙子迷了眼！”虽是这样说，芳华的语气里仍然带着哭腔，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采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瓷瓶，塞到芳华的手里，“姐姐是过来人，咱们的命注定是一样的，这金疮药还是淑妃娘娘赏赐给我的，平日里总是磕着碰着，所以就常常带在身上，你这额头上的伤得好好医治，否则落了疤痕，你这漂亮的脸蛋可就要毁了！”

芳华入宫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一下子对采芹是感激涕零，“还是姐姐命好，能在淑妃娘娘跟前伺候，芳华就不一样了，说不定哪日就命丧黄泉了！”

“呗呗呗，妹妹说的什么浑话，这皇宫中最忌讳的就是这几个字了，不过妹妹，姐姐看你着实可怜，也是真心疼你，作为过来人，姐姐要劝你，想在这皇宫中长久的立足下去，就必须得为自己寻个靠山！”采芹话锋急转，有意无意的在暗示着芳华投靠云淑妃。

芳华并不是个有心计的丫头，她太单纯了，以至于采芹暗示得如此通透她也没有会意，“可是姐姐，以皇后娘娘的脾性，若他日知道我背叛于她，我这条小命没了不说，恐怕还会累及家中父母。”

“知道妹妹顾虑重重，姐姐也是这么随口一说，皇后娘娘权势滔天，自然是无人惹得起，可也正因如此，才会有那么多人想将她取而代之，行了，无论这后宫如何争斗，都不会波及我们沁云殿，谁让我们淑妃娘娘有太后这个靠山呢！”采芹最后一语道破云淑妃在后宫的地位无人能动，除了她不争不抢，还有太后这个强大的靠山，

芳华似乎听明白了一点，原来，采芹的故意示好，是在拉拢自己，为云淑妃所用。可是她不明白，在后宫，人人都称赞秉性柔和，与人为善的云淑妃要拉拢自己，成为她安插在皇后身边的眼线，究竟意欲何为？

有太后这条大鱼为诱饵，的确很诱惑人，可是芳华有她的顾虑，正如她所说，自己一入这宫门，半条命都踏上了黄泉路，死跟活只在掌权者的一念之间，可是，她不想连累家中父母姐妹。最后她只得对采芹说道“姐姐说得在理，但是请容妹妹考虑些时日，在予你答复！”

内殿之中，薛凝柔看着桌上托盘之中那件碧绿色的舞衣，在看看站在一旁神情自若的云淑妃，轻蔑的说道，“淑妃这是何意，这天水碧在后宫中，连位份最低的妃子都不会用的料子，你竟然将它献给本宫，本宫可以理解为这是淑妃你对本宫的挑衅吗？”

云淑妃不以为然，浅笑道“皇后娘娘莫要动气，都怪臣妾没有说清楚，这天水碧做的舞衣之所以要割爱给娘娘，完全是臣妾的一番心意，太后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每年都是臣妾献舞，她老人家早就看腻了，娘娘出闺阁前舞姿名动京城，臣妾想，今年就让娘娘给太后她老人家舞一曲，太后和先帝一生和和美美，鸾凤和鸣，而娘娘和皇上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而这天水碧，相传是一个国王为她最宠爱的王后亲手染色而成的料子，因为颜色通透碧绿，所以才叫天水碧，若是娘娘穿上这天水碧做的舞衣为太后她老人家献舞，她老人家一定会很欣慰的。”

听完云淑妃一席话，薛凝柔心中这才有些释然，心想着这云雪儿突然示好，莫不是有为自己所用的意图？“原来如此，看来还是本宫误会淑妃你了，既然是淑妃的一番好意，本宫就收下了！”

薛凝柔说完，转头看向身侧的文鸳，说道“文鸳，将本宫那对玉如意取来，作为回礼，赏赐给淑妃！”

“是！”文鸳应一声，低头退去，她实在不明白这云淑妃究竟打的什么全盘，竟然会往未央宫送东西，只怕是这其中有炸，可又想不出来云淑妃是何目的。

文鸳取来玉如意，亲手交到云淑妃手上，可是那一刻，谁也没有注意到云淑妃的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无、奸计得逞的笑。

正午十分，未央宫是最忙碌的，宫女太监都在准备着晚上要做法事需要的东西，银环也在薛凝柔千呼万唤的期盼中带着尘修入了未央宫。

“娘娘，这便是银环从宫外寻来的法师，您瞧瞧！”银环跪在地上，却小心翼翼的注视着薛凝柔的一举一动，生怕她一不高兴，便将尘修撵出宫去，给自己一顿狠狠的责罚。

听到银环的声音，薛凝柔才慢慢睁开眼，可是目光落到尘修身上的时候，她只感觉身边的空气都凝固了，这张脸她连做梦都害怕看见。

“你是谁？”薛凝柔贸然问道。

尘修双手合十，直视薛凝柔的眼睛，悠悠说道“回娘娘，贫僧法号尘修！”

“贵庚几何？”

“贫僧已过不惑之年！”

"福德街三号，那颗冬青树，你可知道！"薛凝柔目光呆滞，越问越让文鸳和银环摸不着吊。

“娘娘，贫僧听闻这位女施主说娘娘因着前太子之事，终日惶惶不安，贫僧对祈福消灾略懂一二。”尘修对薛凝柔问出的话避而不答，反而说出了此行之目的。给人以欲盖弥彰的感觉，这更加让薛凝柔内心十分抓狂。

薛凝柔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对银环挥挥手，吩咐道，“本宫有些不太舒服，你带尘修师傅去佛堂看看，晚上要用的东西是否准备妥当，如果还需要什么，尽早吩咐下去，别给耽误了时辰。”

“是，娘娘！”银环算是松了一口气，好在皇后没有责怪自己，没有听从她的吩咐，去寻找薛太师推荐的法师。

“娘娘不舒服，便好生歇着，贫僧告退！”尘修深深的看了一眼薛凝柔，便随着银环的脚步出了内殿。

只那一眼，薛凝柔便想起了她入宫前夕，与那个和尘修长相相差无二的男人诀别时的场景。

冬青树下，只二人四目相对，“小柔，一入宫门深似海，再无回头路可走，你真的狠得下心来要离我而去？”

她知道那个男人一向倾心于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只是家族的荣耀，自己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逼迫着自己不得不入那深深宫闱。金钱、权势，谁不爱呢？可是这全天下，只有一个男人能够满足她这些，可那个男人他不是眼前之人。

“对不起，阿洛，我想要的，你给不起，让伯父伯母为你寻门好亲事，成个家，她日考取功名，待我荣获恩宠，于朝中，亦可提携于你，高官厚禄，享之不尽！”她承认，铁石心肠如自己，但这一刻，她的心是疼的，可是，想着或许将来的某一天，得了君王宠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时便不会为今日自己所做的决定后悔了吧。

她以为她那一番话，会让这个男人发怒咆哮，可是那个男人却异常平静，“原是我家底单薄，配不上你，抱歉，这些年打扰了，我志不在朝廷，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生于尘世，贪嗔痴恨，爱欲恶，无非是一场修行………”

………

“生于尘世，贪嗔痴恨爱欲恶，无非是一场修行！”薛凝柔苦笑，将思绪拉回现实中来，她自言自语道，“尘修，尘修，原是如此！”

薛凝柔还记得，那一次见面是告别，也是诀别，因为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因为君北辰掌握朝局后，因着那君王的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心，便将同薛凝柔青梅竹马的孙离洛一家以莫须有的罪名满门抄斩，就是当时干涉朝政的苏扶摇也没能扭转全局。

那之后，她以为孙离洛已赴了黄泉，那之后，孙离洛这三个字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那之后，她将往事从记忆里抹的一干二净。

看着薛凝柔发呆，一旁的文鸳眉头紧皱，不敢打扰，却很担心，总觉得这尘修和尚来路有些蹊跷。

“娘娘，您不舒服，就躺下休息会儿，离亥时还有两个时辰，等皇上来未央宫，奴婢再叫您！”文鸳虽是如此说，可心里，却是打着其他算盘，她一定要找银环问个清楚，这尘修和尚究竟从哪里请回来的。

“也罢，那本宫稍作休息，你先出去吧！”薛凝柔确实感觉到有些身心疲惫了，她知道，有些事情，不该再去想了。

文鸳替薛凝柔散了发髻，掖好被子，看着薛凝柔合上双眸，这才安心的离开内殿。

佛堂里，尘修和尚看着那些应有尽有的东西，心中不禁有些唏嘘，这些东西都太过崭新了，并不像是经常有人用的，就连地上的蒲团都是最新的，看起来，这一切，像极了摆设。

“敢问施主，这佛堂，皇后娘娘可会经常来？”尘修和尚问道。

银环听闻尘修和尚主动与自己搭话，一时心中小鹿乱撞，“自然不是，娘娘宫里事儿多，哪里有时间往这里走，这些都是需要做法事时候娘娘才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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