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愧疚

今天的春节是过得有些压抑，正月十五过后镇上集市开业，学院开学，一家三口又搬去了镇上住。

自从那天以后两人又不说话了，其实多半是宋恒说话被班妱无视。

这天铺子开张，宋恒用了早饭去学院，从前面铺子里路过，孙娘子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却发现宋恒根本没有搭理她，顺着他的视线疑惑看去，就见他正盯着班妱看。

“小东家。”

班妱抬起头来，却只看见宋恒离开的背影。

“怎么了？”

孙娘子摇头笑笑：“没什么。”

这两个孩子真有意思。

宋恒刚离开没一会儿邵阳朝就来了，看样子是好利索了，打扮得人模狗样，一进来就要找周氏。

自从年前他闹了那一番，班妱已经不允许周氏来前面帮忙了。

“周小娘子呢，快点让她出来见小爷，或者小爷我去后院找她也是可以的。”

说着就要往后院闯，却被趴在门口的大黑二黑吓得止住了脚步。

“小侄女，快点把这两个畜生赶走。”

班妱心里盘算着找个日子再把他揍一顿，面上已经挤了笑容。

“邵公子找我阿娘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周娘子叙旧了么。”

脸上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他猥琐的想法，直看得班妱恶心。

“邵公子慎言，我阿娘一直深居简出，从没有见过邵公子。”

“年前本公子来过，她还对本公子笑呢，不认账还是咋地？”

他的嗓门大，班妱怕影响了周氏的名声，不想与他争辩，但是赶他走必然也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正想着办法门口突然进来一个人，一身青色长衫，手中还拿着两本书，正是许久不见的林秀才林牧暄。

“许久不见，邵公子竟然还会亲自出入粮店体验民生，县令大人果然教子有方。”

林家没落之前林老爷和县令曾经在一起读书，还有多年交情，得知林老爷子去世县令便经常照顾林牧暄，县令是爱才之人，林牧暄又颇有一些才学，所以在县令面前很是得意。

邵阳朝认出来了林牧暄，马上挤出一个虚伪的谦和。

“原来是林世兄，过来买米粮？”

“我与这家有交情，又曾给这家小东家授过课。”

林牧暄看向班妱：“近来一切可好？”

班妱点头：“多谢林夫子挂念，一切安好。”

邵阳朝眯起眼睛打量着两人，平时爹最恨他沾花惹草，而且爹一向听林牧暄的话，如果这人跟爹打小报告，到时少不得一顿板子。

心里权衡着利弊，邵阳朝赶紧笑道：“我就是过来问问粮食的价格，马上走了。”

说着带着小厮出了门。

看着他的人消失班妱才松了一口气。

“今日多谢夫子了。”

林牧暄含笑：“不用客气，我和县令相识，邵阳朝忌惮我几分，日后若是他来找麻烦便去叫我。”

说着顿了顿：“忘了说了，我和你们住一个巷子，就在隔壁。”

班妱惊讶，听大柱说过年的时候巷子里搬来了一户秀才，却不想竟然是林夫子。

“那日后难免叨扰林夫子，学生在这里先谢过了。”

“都说了不用客气。”

说着把手中的书递给她。

“这是春节前子弦找我借的书。”

“子弦？”

“宋恒的字，他没有和你说过？”

班妱含笑：“说了我也不懂，我就是一粗鄙的生意人，还是叫名字顺口。”

林牧暄却不认同她的话，他可记着那日他们的谈话，论语和诗经都读过的人怎么会粗鄙。

林牧暄往店里看了一眼，马上收回了视线。

“夫子进去坐坐。”

林牧暄推辞：“还有事便告辞了。”

孙娘子看着他的背影疑惑：“这人长得真俊俏，谁呀？”

班妱跟她简单说了一句，继续回去算账了。

有了林牧暄这个定心丸班妱也松了一口气，第二日邵阳朝一过来班妱就使了一个眼色，大柱马上出门去叫人。

不一会儿林牧暄过来了，班妱正和邵阳朝打太极，把人堵在去后院的门口不让进。

“邵公子。”

林牧暄的声音一响起邵阳朝就愣住了，回过头去马上换上了一幅笑脸。

“林世兄又来了？”

心里却在咒骂：死书呆子，每次都坏他的好事！

林牧暄看了一眼班妱，这才跟他打招呼：“邵公子今日又是来体察民情的？”

邵阳朝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林世兄今日怎么又过来了？”

林牧暄笑容温和：“自然是有事才过来。”

“倒是邵公子，县令大人可是知道您如此辛苦帮他体察民情？”

邵阳朝脸色憋得通红，好大一会儿没说出来话。

“一会儿林某要去拜见县令大人，不若邵公子和林某一起去？”

邵阳朝赶紧说道：“不用不用，我还有事先走了，告辞。”

他爹最近管他管得严，这还是偷摸跑出来的，哪里敢让他知道。

等他的人走了，班妱松了一口气：“今日又多谢林夫子了。”

“他每日都会过来？”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邵阳朝。

班妱无奈一笑：“最近两日都有过来。”

林牧暄眉心微蹙：“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

班妱还没来得及说谢谢，他已经出了门，和邵阳朝离开的是一个方向。

从那天以后邵阳朝真的没有再来过，班妱知道一定是林牧暄做了什么，心里是说不尽的感激。

这天班妱十三岁生辰，第二日就是宋恒的十一岁生辰，班妱特意提出来请林牧暄过来一起吃饭。

周氏颔首：“林夫子教导了胖胖一番，我们还从来没有谢过人家，如今人家就和我们住在一个胡同里，正好是个机会。”

林牧暄帮忙的事班妱没有和周氏说过，就连邵阳朝来店里找麻烦都没提过，所以她自然不知道班妱其实请林牧暄是感谢他帮忙赶走邵阳朝。

宋恒亲自去请了林牧暄来家里吃饭，吃晚饭两人在书房里说了很久的话，无疑是关于学问上的。

大致考察了一下宋恒最近学的什么，林牧暄见时间不早了想离开，突然想到什么。

“邵阳朝这几日没有再来过吧？”

宋恒一怔。

邵阳朝是县令的儿子，难道发现了班妱就是打他的凶手？

“夫子何意？”

林牧暄把铺子里发生的事说了，宋恒愣住了。

“何时的事了？”

林牧暄摇头：“不知道，反正那日正好被我撞见，想来邵阳朝来骚扰的次数也不少。”

见宋恒的脸色不对劲，林牧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起身告辞了。

把人送走，宋恒垂着脑袋回了院子，看着旁边的房间还亮着灯，算盘的声音时不时从里面传出来，像是敲打在他的心上，一声比一声沉重。

突然想起来那日撞见她打邵阳朝说的那番话，以及这些时日对她的带搭不理，愧疚感突然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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