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沈彻的梦里

咖啡厅前面栽种着一棵很粗壮的古柏树，此刻风一吹，些许叶片晃悠悠地飘下来，一枚还泛着点青色的树叶不偏不倚落在沈彻的发顶。

温南初直白的话让他难得有些羞赧，耳尖爬上一缕微不可察的红意。

他拿下头顶的叶片，手指不自觉搓捏着它，眼神像是被烫了一般立马从对面女孩身上收回，纤长的睫羽颤动几下，他嘴唇翕动：“我在看安安。”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声线拔高，透出一丝心虚的意味。

“哦。”温南初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炽热的视线消失，她重新低下头专心致志处理着自己的事情。

沈彻还想说什么，却见温南初不再搭理他，话到嘴边又咽下，而沈安则沉浸于“看图写话”之中，对旁边两人的对话压根没注意，于是这个平日里最是忙碌的人，被彻底晾在一边，无所事事。

树叶又落了几回，温南初把整个竞选流程在脑子里演练得差不多了，沈安终于写完了她的小短文。

她兴致冲冲地举起来给温南初看，一脸求夸夸：“姐姐，我写完了！”

滑动电脑鼠标的手一顿，温南初努力辨认那纸上歪七扭八的字体：“安安……写了什么呀？”

真不怪她，那字好像鸡脚踩了几个印，中间似乎还穿插了一些稚嫩的涂鸦，实在是让人看不懂。

“这个是被踩的小草……”安安指着纸上的痕迹，兴冲冲地解释着，末了眨着葡萄大的眼睛期待看着温南初，“姐姐，我又写字又画画是不是很厉害？”

她眼里的小星星一闪一闪，温南初犹豫半天，还是打算采取鼓励式教育。

而一旁安静许久的沈彻凑过来一看，毫不留情地蹙眉锐评：“你写的什么？汉字吗？”

小姑娘闻言眉头瞬间皱起来，脑袋往旁边一甩，哼唧几声。

“过来。”沈彻手上微微使劲把她脑袋掰正，“你以后每天都给我练字。”

沈安一听这话，只觉天都塌了！要她每天学习还不够，现在还要练字！枯燥！痛苦！

“我不要！”她一字一顿表达她的反抗，脑袋也扭来扭去，试图从她哥哥的手里挣开。

沈彻放开她，看着“鬼画符”一样的字无奈闭了闭眼，很快又想到什么似的，挑眉道：“你姐姐以前也天天练字。”

说着下巴向温南初的方向扬起，示意：不信你亲自问她。

温南初看戏的神情一滞，内心吐槽：管她什么事？

眼见沈安真的扭过身子来问她，她有些支支吾吾：“是，练了很久。”

高中的时候，她的字只能是看得懂，并不美观，在卷面这一块得分就很低，但是沈彻写字漂亮，遒劲有力、入木三分。

于是那时的她，天天缠着沈彻要学习，临摹他的字，以至于现在，她写字的时候也习惯于和他一样末尾会轻轻勾一下。

沈安得了肯定的答案，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对着沈彻说：“哥哥，我也要练字。”

沈彻轻笑一声，整个人凌冽的气息淡下去，清浅色的眼眸显得格外温和，他拿起桌上的笔，那笔是一开始温南初递给沈安的，印着绿色的图案，他将其转了一圈，在纸上落笔写下“沈安”两个大字。

笔锋上走时，他蓦地开口询问安安：“知道你姐姐的名字怎么写吗？”

小姑娘十分捧场，撒娇要他写。

于是笔尖一转，另起一行，“温南初”三个字一笔一划显现出来。

他写得很慢，明明字体凌冽无比，可是配上他嘴角的笑意，却莫名显出几分缠绻。

温暖的阳光轻轻打在他的身上，仿佛回到了两年前，少年坐在窗边，认认真真地写下半页字，一张又一张，用订书机装订，做成一本简易的字帖。

金色的光线也洒落在温南初写的笔记上，朦胧了字眼，也许是人总会回忆过去，她突然有些五味杂陈，“物是人非”，约莫说的就是如此了。

时间悄然而逝，西下的太阳被高立的大楼遮去，冷意重新爬上人的肌肤。

安安小小的手变得冰凉，沈彻把她抱在怀里，用衣服为她挡去冷风。

温南初一到冬天也是会手脚冰冷，沈彻看着她好几次双手合并搓暖，欲言又止，他想把她已经泛红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可是自己也心知肚明，她肯定不乐意。

说不定还更讨厌他。

“你还没忙完吗？”踌躇半天，他忍不住开口，“先回去吧，这里的灯也不是很亮。”

温南初偏偏头，发现他怀里的小姑娘已经困得直点头了，像小鸡啄米似的。

“你带安安快回去吧。”她也差不多要走了。

沈彻将妹妹往上抬一抬：“她今天玩太开心了，以前要很晚才会睡的。”

温南初张张嘴，很想问：写短文和练字也算玩吗？

“我把你送到宿舍楼下吧。”像是担心温南初拒绝一样，沈彻一边说，一边直接站起身来。

温南初收拾好东西，淡淡瞥他一眼，几步路的事，她懒得和他来回推辞浪费时间。

不过很快她就后悔了。

现在正是上晚课的时间，到宿舍的路上人很多，两人都是长相出众的类型，俊男美女一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甚至有人大胆地小声讨论起来。

最为荒谬的是，温南初居然听到有个女生和同伴说：“现在已经不流行在住宿的时候怀孕了吗？直接生完孩子再上大学？！”

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啊？！

虽然安安蜷缩成小小一团被沈彻抱在大衣里，但是也不至于认不出这年龄差吧！温南初瞬间驻足，偏头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女生，直到她不好意思了拉着朋友快步离去。

身前女孩突然停下，沈彻差点由于惯性撞上去，一向对身外事情不太关注的他有些疑惑，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温南初重新迈动步子，看见宿舍大门照出来的白光，疏离开口，“我到了，谢谢。”

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头雾水的沈彻，他又做错什么了吗？怎么她突然语气好像冷下来了。

……

是夜。

周围很暗，有人在不停地抽泣，沈彻的脑袋疼极了，里面仿佛充斥着滚烫的岩浆，烫得他无法思考，好像下一秒就要炸开！

有人在他耳边急声催促：“沈先生，请签字！”

签什么字？

他努力地挣开眼睛，几次费劲尝试后终于浅浅地抬起眼皮，有一丝昏暗的光映入眼帘，四周白花花的一片，一切都天旋地转。

他几乎要站不稳。

胸腔里心脏跳得剧烈，不正常的速度仿佛下一刻就要骤停，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像是离开水即将渴死的鱼，肺部拼命地汲取着一点点氧气。

气温似乎很高，他的脸烫的厉害，可是当他用手去摸的时候，只触碰到一片冰凉的液体。

这是什么？

周围的声音还在催……

“签字！”

他的手似乎握住了一支冰凉的笔，可是那模糊的字体歪歪扭扭，即使看不清，也应该不是他的字。

大脑混沌不堪，耳边只听得到刺耳的“嗡嗡”声，眼睛只看得到黯淡的光和惨白的墙壁。

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可是一直疯狂跳动的心脏、喘不上气的呼吸又暗示着，时间并没有流逝太多。

他隐约看到一个红色的灯突然熄灭，冰冷的、钢铁的门被打开，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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