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短暂又短暂

陆淮湘最终决定，向官府揭发一切。这一切都应该有个结束了，再这样下去，不仅贺雏清迷失了，就连她都要找不到自己了。

小黑爷问陆淮湘：“你不怕贺雏清被抓吗？就算他是去当细作的，官府现在也查不清啊。”

陆淮湘闻言望向小黑爷，表情非常严肃：“我要为一件事向你道歉。”

小黑爷从陆淮湘的表情里读到了不对劲，自己也变得严肃起来，点点头道：“你说。”

“其实贺雏清真的背叛我们了，虽然我很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他亲口跟我说的。他并不是去做什么细作，他是真的跟着方庭干了。”

“你没开玩笑吧？”小黑爷平时打趣贺雏清归打趣，但是真正要他相信贺雏清会做这种事他又做不到了，因为骨子里他还是相信贺雏清是一个正直的人，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但是陆淮湘，曾经这个连小黑爷开玩笑都会生气的人现在却告诉他，贺雏清和他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他自己亲口说的，还说了好几遍。他告诉我说，没有人规定正道应该是怎样的，他现在走的路，未免就是歪道。”

“这是什么狗屁理论！”小黑爷还是不能接受。

陆淮湘面无表情着一张脸：“他说的不无道理，但是他们做的事是卖大烟，这会让多少家庭破碎，我还不会是非不分到这种地步。——所以，我相信的正道，由我自己来守护，他所选择的道路，其责任，也要由他自己来承担。”

......

小黑爷沉默片刻，最后拍了拍陆淮湘的肩膀：“你去吧，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只要你自己觉得你是对的，那就够了。至于贺雏清......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也，不必再去在意什么了。”

陆淮湘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她去找了郭杏圆，请求他把她脸上的面具摘下来，她决定以陆淮湘的身份去揭发这一切。

以前为了查案，她扮作唐捐，每日提心吊胆伴君如伴虎，然后又扮作决绿，眼见着官绾绾被病痛和愧疚折磨得不成人形，而现在，她要做回她自己，做回以前那个侠肝义胆，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陆淮湘，她要堂堂正正的将犯罪者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她要让他们为自己的罪行付出相应的代价。

终于，陆淮湘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换回了她自己的衣服，来到了官府门前，敲响了大鼓。

“来者何人？”

堂上，官老爷问话。

“民女陆淮湘。”

陆淮湘昂着头高声回答。

“所为何事？”

“为衙门捕头方庭而来。”

“详细说来？”

“方庭，怀水镇衙门捕头是也，理应为百姓服务，为惩奸除恶服务，却为一己之私，掩盖罪犯罪行，所犯之罪罄竹难书。其一，此人曾经收买犯人，为了收获钱财；其二，此人买卖妇女，天理难容；其三，此人创建五行街暗月赌坊，提供大烟，笔笔记账；其四......”

“好了好了，等会，你说了这么多，可有证据？”官老爷好像并不想听陆淮湘说这些，直接问到了关键。

陆淮湘点点头：“大人明察，可以查查衙门内是否有明明应该行刑却突然减罪之人，可以去青楼询问老鸨是否有购买妇女之事，只要跟方庭有关的人都是可疑人，更可以直接去五行街暗月赌坊看看，里面全部都是您要的证据。”

陆淮湘说完以后，官老爷摸摸胡子，点点头道：“本官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等本官调查清楚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陆淮湘知道自己被敷衍了，道：“民女所言句句属实，大人自可去查，民女倒不怕等，但是民女怕那些被大烟害得家破人亡的家庭等不起，还有，采花贼一事也是方庭所为，他为了一己之私伤害了数名无辜少女，大人，你一定要明察啊！”

“兹事体大，断凭你一人所言，尚未能做数，待本官查个清楚自会告知与你，你还是先回去吧。”

说完，居然有人来拉陆淮湘，陆淮湘被拖着往外，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大人英明，大人明察秋毫！”

等陆淮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官府、声音也听不见了之后，大人旁边站着的人侧身在大人耳边说道：“这么严重的事，大人你可相信？”

“相不相信，等调查了之后再说吧，若是真如这姑娘所说，那方庭的罪可大了，但如果是这小姑娘胡言乱语污蔑我们的人，本官也断然不会放过她！”

陆淮湘暴露了身份之后便没有再回官绾绾那里，而是在一处房子里等着，有官绾绾照应着，方庭他们还暂时找不到，小黑爷还不能暴露身份，万一陆淮湘出了什么事小黑爷还能帮衬着。

就这样等了三天，终于等来了官府的人，是两个侍卫，陆淮湘期待地看着他们：“怎么样，方庭是不是被抓了，那他身边那个贺雏清......”

“把这个妖言惑众的女人给我抓起来，交给方大人处置！”

“侍卫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句，然后就直接冲上来两人把陆淮湘给架住了，陆淮湘大喊：“怎么回事，你们抓错人了！你们抓我干嘛，抓方庭啊，他那么坏，你们为什么抓我！你们和他是一伙的，你们和他是一伙的！”

被架到外面，陆淮湘看到官老爷已经在等她了，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方庭。

“官老爷你答应我的！你会去查的，你为什么抓我不抓他！”

官老爷冷着张脸：“本官怎么没查，三天前就觉得你不对劲了，你还在口出狂言！什么犯人，我们那根本就没有几个执行死刑的犯人，又何来贿赂一说？还有你说的那个青楼老鸨，根本查无此人，其他青楼也到问了，根本就没这回事！还有采花贼一案，其实内部早就结案了，只是没有公开罢了！”

陆淮湘完全愣住了，道：“不可能！我明明......还有赌坊呢，赌坊到查了吗？我到过的，就在那个小屋往里走！好多抽大烟的，你们肯定没去！”

“怎么没去！本官念在你是个小姑娘应该不会口出狂言至此，还特意亲自去了一趟五行街，那里确有一赌坊，但是跟方捕头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一个叫贺雏清的人创建的！小姑娘，你为什么要污蔑捕快呢？捕快们辛辛苦苦为百姓服务，可不是让你们来怀疑猜忌的！”

陆淮湘完全愣住了，脸色苍白，大脑一片空白，耳朵也在轰鸣作响。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套吗？她被骗了吗？

——“陆淮湘，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我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我宁愿去死......陆淮湘，你去，你去向官府揭、揭发吧，就说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为了治病犯案多起，求求你，求求你了......”

官绾绾的声音在脑海中回环，陆淮湘皱眉思考——是她吗？是她骗了她吗？是官绾绾为了让方庭彻底安全下来，然后编造了这些谎言，再求她去报官让官府的人把她抓起来好一劳永逸吗？

——“兹事体大，断凭你一人所言，尚未能做数，待本官查个清楚自会告知与你，你还是先回去吧。”

难道是他？官老爷？这么久了方庭那么大的动作官老爷会不清楚？其实他们早就狼狈为奸了？而她的出现反而坏了他们的好事所以官老爷要想办法除掉她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到底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我一直都是为你好，这是真的。”

直到方庭回答了陆淮湘的话，陆淮湘才发现自己刚刚已经把自己所有的猜测都自言自语说出口了，方庭微笑着听完了所有然后说了刚刚那句话。

陆淮湘用仇视的眼神看着方庭：“是你，是你！全部都是你干的！一切都是你的阴谋，都是你的阴谋！”

“诶，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被官老爷误会了可怎么办？你一个小姑娘就咬着我不放了，我是真的很苦恼啊。”

陆淮湘没有说话，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全身都在不自觉的发抖，大脑一片空白，喉咙好像失声一样，再也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可是脑海中却一直重复着官绾绾跟她说过的那些话，还有在堂上官老爷答应她的，他们看起来都不像坏人，那么还能有谁？还能有谁？！

陆淮湘听到官老爷说了一句：“这个姑娘冒犯了你，就交给你处置了，但不可都动用私刑，我相信你的为人。”

然后，陆淮湘就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她听到方庭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一句让她通体发寒的话。

“陆淮湘，你真的很聪明。但是，你还是太嫩了，下次我们再堂堂正正对决一次，下棋吧，怎么样？还有......机会的话。”

陆淮湘沉入黑暗，又好像走在云端。

往日的重重回忆浮现眼前，一幕一幕，都如过眼云烟。

人生一世，竟如白驹过隙，短暂又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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