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卖艺不卖身

在贺雏清陆淮湘的帮助下，念珛将张大娘安葬在了芦苇荡之中，张大娘和张挽庭，终于重逢了。随之下葬的，还有那几百封张挽庭写给张大娘的信。

“现在，我也终于可以放下这件事了。我从出生开始就在找他，我的父亲，现在，也算是对我娘有个交代了。”

张念珛说道，声音平静。

这是一个很早熟的孩子，陆淮湘想。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贺雏清问道。

“我？回归正常生活啊。我还有很多兄弟要养，还有依云姐要照顾，我的生活，忙着呢。”

“还会回这里来吗？”

这一次，张念珛没有再回答。

陆淮湘和贺雏清的生活，也恢复了正常。所谓正常，就是风餐露宿，穷的揭不开锅，不，连锅都没有。在再次联系自己家里无果后，两人决定继续北上皇城，但是谁都没有再提婚约的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于是，路费再次成为一个大难题。虽然为了感谢他们，张念珛给了他们很多金银细软，但是两人也没好意思多要啊，人啊，还是得靠自己。于是陆淮湘把眼光又瞄上了卖艺。

“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兄弟姐妹，途经此地，想请各位赏个路费......”

熟悉的铜锣，熟悉的开场，熟悉的......羞赧。

第一个城市，贺雏清硬着头皮表演了一套比较花哨的、看起来厉害，实际作秀成分比较多的拳法，赢得了一些小孩子的喜欢，他们收入了一些小钱，够他们吃上一顿，不再住破庙。

第二个城市，贺雏清能够和谐地把自己学的拳法表演地更好看一点了，还徒手劈断了一根粗壮的柴，加上陆淮湘的甜言蜜语，两人加餐，多了鸡腿，终于能够在客栈里叫桶热水洗澡，不用像之前那样泡河里的冷水了。

到了第三个城市，贺雏清熟练地拿起一块砖，正准备在自己头上来上一板砖（小时候练功时为了耐痛力曾经练过），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

“贺兄！这不是贺兄嘛！”

贺雏清死命偏过头不去看叫他的那个人，嘴上拼命念着“什么贺兄你认错人了哈哈哈。”

然后陆淮湘猛地扒拉一下贺雏清的肩膀，让他整个人转过来，大喊：“贺雏清！你熟人啊！”

贺雏清：......

现在悔婚，还来得及吗？

要不怎么说陆淮湘他们幸运呢，这都居然能被他们碰到熟人，不对，就只是贺雏清的熟人，陆淮湘只是个搭伙的。

他们经过的这第三个城市，叫做六刈城，是文国的一个中部城市，承接了南北的商业来往，也还算繁华。而六刈城的城主，就是刚刚认出贺雏清的人，尹飞云。

尹飞云是个大高个，贺雏清都矮他半个头，浓眉大眼，为人爽利。尹飞云和贺雏清是在青州瘟疫爆发时认识的，当时各个城镇捐款，尹飞云当时还不是城主，只是是六刈城的代表，随城主一同前往，贺雏清也是和江安城城主一起去的，两人兴趣爱好相投，这才相识相知。

尹飞云性格粗放，大大咧咧的，实在不像是能和呵贺雏清这种斯文人能聊到一起去，所以陆淮湘很好奇，问了贺雏清。说到这个，贺雏清也是一脸头痛：

“当时你就不应该把我抓出来让我们相认！”

陆淮湘一脸莫名其妙：“这不是更好么，省得你还要用砖敲头，多疼呀。难道，你是嫌丢人啊。”

“嫌丢人我早就不干了好么！”贺雏清想说什么，又一副说不清楚的样子，叹气道，“哎，反正待会你就知道了。”

当晚，尹飞云设宴款待两人，在他自己家里，一处大大的宅子，四进四合院。在院落摆了好几桌酒席，尹飞云在六刈城的县官捕快面前，把贺雏清夸上了天。陆淮湘偷偷问贺雏清：“是不是他特别喜欢夸别人让人不好意思？”

贺雏清一脸“岂止如此”的表情，还是那句话：“待会你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陆淮湘真的知道了。

在得知陆淮湘就是贺雏清那个未过门的妻子之后，尹飞云彻底变了个人，客也不迎了，酒也不喝了，端着个小板凳，居然在陆淮湘身边坐下了！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问题向陆淮湘砸来。

“敢问姑娘芳名啊？”

“陆姑娘年方几何啊？”

“家里有几口人啊？”

“爹爹是做什么的呀？”

“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么？”

“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又是做什么的呀？”

............

最后，尹飞云终于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铺垫了半天的问题：

“陆姑娘你，真的把兵部侍郎的儿子，打得屁滚尿流吗？”

“啊啊啊！”陆淮湘翻桌，先是给了尹飞云一拳，又狠狠踢了他一脚，然后拉着贺雏清就走！——她宁愿露宿街头，也不要听这人在这叽叽歪歪问个不停！

“陆姑娘，陆姑娘？”

尹飞云的声音将陆淮湘从小想象中唤醒。桌子没倒，尹飞云没被打飞，还坐在她面前，忽闪着一双求知欲旺盛的大眼睛。

陆淮湘扶额：这个尹飞云，看着器宇轩昂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就那么八卦呢！

还特别不会套话！她都听出来他早就听说她了，之前问那么多只是为了最后一个问题！

简直不能忍！

贺雏清见陆淮湘真的要崩溃了，才伸手揽住陆淮湘的肩膀，对着尹飞云道：“我们想休息了，今天有点累了。”

尹飞云这才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而他这个主人却在想象陆淮湘这么瘦弱是怎么把一个大男人打到痛哭流涕的，惭愧不已，连忙叫人安排上房，让贺雏清他们去休息。

陆淮湘看着这并列在一起，但怎么看都是单独的两间房，很是满意。

看来这个尹飞云只是嘴上不靠谱，做事还是挺牢靠的嘛。

然后下一秒，贺雏清就抱着被子从隔壁房间走出来。

“你干什么！”陆淮湘怒目而视。

“睡觉啊。”贺雏清很是自然地进了陆淮湘的房间。

“滚回你自己房间去睡！”陆淮湘也进去了，开始赶人。

“但是没有你在身边我睡不着。”

“贺——雏——清——！！”

“砰”一声巨响，贺雏清被陆淮湘从房间里扔了出来，顺带狠狠地关上了门，贺雏清又逗了陆淮湘几句，然后才乖乖离开。回到房间之后，贺雏清把一直包在被子里的一个小香炉掏了出来，把它给捣碎，让它再也没有办法发挥用处。

“就算是认识的人，如此怪异，也不得不防啊。”

把小香炉随手扔在一个垃圾桶里，贺雏清自言自语着上床睡觉了。垃圾桶里，两个形状一样的小香炉靠在一起，在月光中显得很是诡异。

夜已深，月光凄迷，洒在地上，略带清冷。

陆淮湘翻个身，突然从梦中惊醒。按理说她白天又气又累的现在应该睡得很香啊，怎么会突然惊醒呢？

然后陆淮湘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凄凉哀婉的笛声。

笛声？

陆淮湘睡得迷迷糊糊，问自己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笛声？难道是谁晚上练笛子？但是这都这么晚了......陆淮湘迷迷糊糊的，即将再次入睡，就在这时，突然看到窗户外面好像站着一个人！

“天哪！”

反射般大喊一声，陆淮湘心里一抖，彻底被吓醒了，定睛一看，窗外什么都没有。

看错了啊。

陆淮湘松了口气，然后抱着被子，伴随着笛声继续入睡了。

好久没有睡到自然醒了，陆淮湘从甜美的梦乡中醒来，心情很好。起床洗漱，居然碰到了也刚刚才起的贺雏清。

“怎么，我这个时候起床很稀奇吗？”

“当然稀奇了，叫你以后再笑我懒！”

新的一天，新的斗嘴方式。

“哈哈哈哈！”

院子中央传来尹飞云标志性的大笑，陆淮湘和和贺雏清洗漱好出去，原来是尹飞云正在听一个老头子在那里说着什么，老头子说的眉飞色舞，尹飞云也是听的全情投入，走进一听，那老头说的居然是什么李府的小妾和府里的伙夫勾搭上了，李府李老爷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之类的......城内轶事？

这个城主，还真是将八卦精神发挥到了极致。陆淮湘正想着呢，前面正在看热闹的丫鬟们也在议论纷纷。

“城主真是好度量，都出了这么大的事了还能听得下别人的事。”

“是啊，我们房昨晚香料用完了忘了加，又听见那笛声了，太吓人了，小香去上茅房，还看到......”

三个丫鬟看到贺雏清他们来了之后连忙噤声，作鸟兽散。

“小丫鬟真是喜欢嚼舌根，多大点事啊，不就是笛声么，我伴着笛声睡得可好了。”

贺雏清闻言突然变了脸色：“你也听到了？”

陆淮湘点头，一脸莫名其妙。

“看来我猜测的是对的，这府里，有古怪。”

“啊？”

“昨晚我听到你那边的动静了，那个人影，我也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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