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人生若只如初相见

他坐在驾驶座上，头靠着玻璃窗，安然睡着。

宽阔的胸膛，有规律地起伏。

脸部雕刻似的轮廓，变得柔和下来。

浓眉微蹙，平日里深邃的眼睛，此时紧闭。

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

他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就连夜宿在车里，也不失儒雅。

看不到平日的冷静果敢，也没有疏离冷漠。

坚挺的鼻梁，镶嵌出完美侧颜。

下颌骨如刀削般利落。

许是梦到快乐的事，他的眉头渐渐舒展。

红润的嘴唇，为这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添上一丝俏皮。

平日的严肃冷漠，尽数卸去，就显出一点可爱来。

裴音看呆了，掏出餐巾纸，将车玻璃上的飞虫尸体，一点点抹去。

她静静站着，感觉时光忽然停止不前。

裴音与纪君陶第二次见面，是初一寒假。

那时，她已经搬入纪家老宅，可两人却不常见面。

他们不在同一所学校。

裴音是乡下来的，基础太差，不能进入贵族学院，只能暂时在普通中学过度。

表面上她顺应母亲，依附纪老爷子，做养孙女，谋个好前程。

只有心里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拒绝了师父的帮助。

师父，那时候已经名满天下，上门求他治病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

他手下的弟子都忙不过来。

他对裴音独具慧眼，还是因为小时候，女孩子懵懂无知的年龄，她在田地里，随母亲种地，一条花蛇爬到她摇篮上。

她却咯咯笑着，拿起蛇把玩。

到了七八岁，更与蛇做起好朋友，别人不敢碰的毒蛇，她也不惧怕。

师父觉得，这小孩，上山采药，肯定不怕，能找到珍贵药材，所以愿意收她为徒。

裴音走时，师父不住叹息，可惜了，这么个好苗子。

学别的女孩贪慕虚荣。

他又哪里知道，那个初一的冬天，发生了什么事儿？

……

那是初一假期。

她数学成绩一塌糊涂，被老爷子逼去参加假期强化班。

教室里暖气很足，窗外却飘起大朵雪花。

昏沉沉熬到下课，她与蒋薇站在电梯门口，百无聊赖。

蒋薇一边刷手机，一边八卦：“学校里的男女生，在论坛里偷偷票选校花  校草呢。”

裴音耸耸肩，将衣服拉紧。

寒风透过开着的窗户，灌了进来，她头有点晕，害怕感冒，并没有接话。

“你师兄商宁，排校草第三名。”

蒋薇轻轻地说：“纪君蓉一天到晚围着他转，他也算当之无愧。”

“我觉得你师兄可能喜欢你，不远千里，追到京城，你来上课，他也跟上，你觉得呢？”

蒋薇歪着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裴音低着眼角没说话，这件事在家乡，是公开的秘密。

到了京城，一切都是新开始，她只希望师兄早早明白她的心意，别耽误学业。

蒋薇轻叹：“毕竟你是校花第一名，可第三名的确不配。”

裴音微诧：“你说什么呢？什么第一，我怎么不知道？”

“校花评选，你的票数比苏佩雅高出一截，她还四处请人吃饭拉选票呢。”

“净胡扯。”

裴音翘起嘴角：“她们私下里叫我乡巴佬，土包子，小地方来的，还笑我口音，怎么可能投我的票？”

“可事实就是这样，你长得漂亮，这些难听的话，都是苏婉茹散布出去的，明明就是嫉妒你，苏家姐妹，都是虚伪的绿茶。”

电梯提示音响起，裴音下意识抬头，正好与里面的人，目光碰撞一下。

雪花似在空气中消融，清脆一声响，在她心底回荡。

来人穿着黑色贵族学生装。

微湿的头发，黏在两鬓，刚从雪中走来，在暖气里有着影影绰绰的水蒸汽。

他目光落在裴音身上，就一秒，收了回去。

裴音好像被烫到，面孔泛红。

说来奇怪，到老宅之后，便很少看到纪君陶，他对学业很在意，大部分时间要么在学校，在么躲在书房学习或练字。

到时他的兄长，纪君泉很欢迎这个小妹妹。

那时候，纪君蓉也没有如此讨厌她，见了面也会热情的打招呼。

每次看到纪君陶，他都似乎站在水中央，独自徘徊。

和任何人，都隔着长长的水湄，遗世独立，岁月静好。

可面具后面的那颗心，是多么孤独寂寞。

裴音理解那种孤独，更理解那种寂寞。

所以她想化作一团光，驱散阴暗。

错身而过的时候，裴音忍不住回头看。

蒋薇热情打着招呼：“纪君陶，你有机车，不如带裴音一起回去。”

“我没时间，在外面等一会，司机会过来。”

纪君陶随口应了一声，继续向里走。他应该是有东西落在辅导班了。

“纪君陶这家伙，仗着有几分颜值，这么高傲。”蒋薇不满地叨咕。

“他校草排第几呀？”裴音忍不住问。

“那自然是第一，上一届校草是他哥，这一届顺理成章接棒。”

说不清为什么，裴音有些昏沉的头，变得清醒起来。

第一和第一，嗯，就配一脸嘛！

到了一楼，冬日冷飕飕的雪片，随风飞舞。

裴音伸出手，接几片六角形雪花，洁白纯净，融化之后，便是春天。

……

裴音趴在玻璃窗户上，低头看纪君陶。

想象着那天，他黑色睫毛上沾了一片雪花。

眨眼时，雪花化成冰水，掉进黑色的眸子里。

本来就冰冷的眼瞳，被雪水冲洗的更加透亮。

他不适应地眯了下眼，好像在放电。

记忆里他好像是内双，眼神淡漠，气质清冷。

蒋薇说他像个禁欲狼人。

裴音就笑，又禁欲又狼人，那他月夜里会不会发狂？

纪君陶发狂生气的样子，裴音几乎没见过。

但都与苏婉茹有关。

那时，苏婉茹并不稀罕纪君陶。

反而对他大哥，已经上了大学的纪君泉，紧紧追随。

纪家和苏家的关系很好，有许多生意上的往来。

纪君泉和苏明哲是好朋友，又兼苏家姐妹的辅导老师。

一来二去，关系熟得很，直到毕业，裴音听说苏婉茹终于追到纪君泉。

可就在两人订婚后，纪君泉和苏明，偷偷带着纪君陶和裴音一起郊游。

出了车祸，两家长子都在这场车祸中丧生，自此后，所有事情都脱离了轨道。

他们两的感情，似乎也受到了诅咒。

纪君陶对苏婉茹唯命是从。

裴音还陷在回忆里，却发现纪君陶睫毛眨动，随时可能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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