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无故生气

婚礼前一夜，胡嬷嬷支开几个丫鬟，留晏南枝单独两人在屋内。

“世子妃，婚礼上该教的老身都教过了，十分您也学成了九分，余下的便是这新婚洞房之夜，夫妻二人如何相处融洽。”

晏南枝面红耳热，原来是要传授闺房之术了。

明面上的她都能应付得来。

只是正常夫妻一旦成婚圆房，府中长辈势必对他们有所期待。

可顾清离有隐疾不能人道，老太太事先应该跟胡嬷嬷讲过啊。

她好歹是经历两世的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何况他们协议成婚，逢场作戏。

胡嬷嬷受人之托，有职责在身，她自然是不好推脱，否则招惹没必要的猜忌和麻烦。

晏南枝只得表现出羞怯的样子，“嬷嬷请讲，我一定认真学。”

胡嬷嬷满意地点头，转身打开一个黑木箱子，从里头拿出千奇百怪的教具现场演示，晏南枝看得一头黑线，尴尬得想钻地。

胡嬷嬷面色平和，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不适，想必这种事在她看来，不过也是教学中的普通一环，自是没什么好扭捏的。

末了她拿出一本名为《夜欢》的画册送给晏南枝，看着对方的时候表情略有惋惜。

“这夫妻之事讲究琴瑟和鸣，相得益彰。这本画册世子妃好好研究一番，兴许对你们夫妻二人有点帮助。”

言下之意是她也知道内情。

晏南枝上一世跟几个大学室友在宿舍里偷偷看小电影也不觉得害臊，到了这个时代，社会对女子的要求甚为严苛，别说谈论性这个话题，就连打个赤脚，露出一截手臂女子都要被判定为行为不检点。

在胡嬷嬷这个老师面前，更是臊得她面色赤红。

她感激地接过画册，随手翻了几页，黑白插图旁边还带上解析，忙将册子收好，谢过胡嬷嬷。

胡嬷嬷见晏南枝谢得真诚，又念及与老太太有几分交情，清楚世家长子若是不能为家族开枝散叶，那个尊贵的位子上也是可以换人的。

何况世子妃年纪轻轻，漫长的几十年若是没有子嗣相伴，夫君又不能人道，无异于守活寡。

“若是还不能成事，世子妃不妨试以手法与口技。”说着又从箱子里拿出一物。

晏南枝见状：“……”嬷嬷怎么啥都有。

胡嬷嬷又诚心教了一些技巧，晏南枝学的有模有样，心里祈祷这一趴快点结束。

“世子妃切记，一切以世子爷的意愿为准。有些隐疾是心结所致，一旦打开，或许能成事。”

晏南枝自然明白，若是病理上的原因，那就真没法子了。

胡嬷嬷自觉该教的都教了，又反复叮嘱了几句，这才起身提起箱子准备出门。

此时晏南枝饿得前胸贴后背，为了穿上好看的嫁衣，她不得不从三天前就被迫节食，晚上更是吃得少之又少，今夜更变态，直接断了她的粮。

听说明日的婚礼上还要折腾一番，按照礼制，明日一早稍稍吃点，中

饭减食，直至送入洞房后都不能进食。

晏南枝在书上看过有“饿嫁”一说。

“新妇入门三日不下炕，不食，不排泄，恐污神明也。”

这都什么狗屁倒灶的规矩，也不怕新娘子饿晕过去，在婚礼上出丑。

从没遭过这样的罪，她决定今晚等胡嬷嬷睡着之后要去厨房偷东西吃。

漫长的闺房之术终于传授完毕，胡嬷嬷出门之前微微叹气，晏南枝如蒙大赦，等胡嬷嬷走远唤来映雪。

晏南枝：“你去小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可吃的。我快饿死了。”

映雪为难：“姑娘，胡嬷嬷说了这几日过午不食，在婚礼上才能呈现最好的状态，何况今夜都这个时辰了……”

“连你都跟我不是一条心了，”晏南枝佯装生气，“你不去我自己去。”

映雪也心疼自家姑娘，瞧晏南枝饿的小脸都尖了，立刻心一软：“奴婢这就去找吃食。”

这才像话。

晏南枝枯坐在屋里等映雪拿宵夜进来，等来等去也没见着人，直到门外响起脚步声才迫不及待地去开门。

门外站的竟是顾清离，他长身玉立，手中还提着个食盒。

“不准备请我进去？”男人语气温和。

晏南枝四处张望：“映雪和玉莲呢？”

“我让他们先下去歇着，晚些时候再来守夜。”扬了扬手中的食盒，“有你爱吃的蒸素饺。”

晏南枝忙将人一把拉了进来，反手把门上了栓。

“让胡嬷嬷知道了，又有好一顿说。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晏南枝想到上一刻胡嬷嬷教她的那些东西，是要用到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的，心中发虚，脸上不免一热。

“是祖母让我来的，她说女子出阁前一夜要忍饥挨饿，怕你受不了，差我过来送吃食给你。

我还以为按照你的性子，不会这么乖乖听话，没想到……”

顾清离面露浅笑，很是受用的样子。

尊礼守矩，是不是说明她很重视他们的婚礼？

晏南枝在一旁看他将食盒里的饺子和蘸酱一一端出来，嘴里的话说一半留一半，顾不得拆穿自己，就着食盒里飘出的香味用手拈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

“好吃。”

“真好吃。”

顾清离一脸吃惊地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把筷子递到她面前。

该死，一时忘形，把这段时间学的餐桌礼仪抛之脑后了。

转过背快速吞下嘴里的食物，不料吃得太急，蒸饺又干，到了喉咙里就下不去了，晏南枝难受得直捶胸口。

顾清离见状，忙到了碗茶喂她喝下，又替她轻轻地顺着后背。

终于活过来了！

晏南枝噎得眼泪直流，扶着桌子喘息了一会这才恢复正常。

她第一反应是去看顾清离的表情，  还好他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来。

“对不起，这段时间委屈你了。好在明日一过，你便可以自在一些了。”

晏南枝诧异，她在他面前失态，他没有生气而是道歉，真是有趣。

“我没什么的。就是这几日吃食上面克扣了点，其余都好得很，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你除了给我送吃的，还有别的事吗？”

黑灯瞎火的，孤男寡女待在一室，要是被胡嬷嬷逮到，她又要听她数落自己不讲礼数了。

顾清离嘴角噙着笑，眸色柔和地看着晏南枝，她此时吃的慢条斯理，想来已经记起了那些礼数。

他不用她遵循那些虚礼，只不过为了应付长辈，在婚礼上保全体面，才同意让她学了这段时间。

没想到那个在九峰山上健步如飞、跟土匪头子称兄道弟的女子，过了今夜就要被圈进定北侯府的高墙深院中了。

“南枝，你后悔吗？”

晏南枝吃完最后一个饺子，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角，怔怔地看着他。

“你放心，我这人讲原则，有很强的契约精神。

你付银子，我履行约定。决定好的事就不会反悔。”

他是怕自己悔婚？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还能逃跑不成。

“……那就好，我会对你好的。世子妃。”

晏南枝抬头，眼前的男人长眉入鬓，眼若星辰，五官立体分明，浑然天成的俊美中在平日里或许带了些许凌厉和威严，此时在烛光下五官温柔得让人产生错觉。

只是那语气，嘶，怎么听起来还是让人浑身发颤。

他刚亲口叫自己“世子妃”，还说要对她好。

“嗯。我相信，顾清离，不，世子爷。”

语气中规中矩，带着一贯的客套和讨好。

他是她的东家，不是吗？

晏南枝打了个哈欠，这几日起得早，每到这个时辰就想睡了。

顾清离倏然起身，语气不复先前的温柔：“夜深了，早点歇着。明日还有得忙。”

“就走？好，知道了。”  晏南枝起身相送。

这男人变脸跟翻书一样，上一秒还深情款款，下一秒就能冻结成冰，八成是人格分裂。

顾清离走后，映雪和玉莲便从外面蹿了进来，两人进门后迅速将门掩好。

两人服侍晏南枝睡下，玉莲今夜不用值夜，留了映雪在床边开了个铺也睡下了。

晏南枝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不明白顾清离为何总是说着话就生气，而且最近次数越来越频繁。

往后相处的日子还长，她不能总是猜不透东家的心思，不然相处起来也难。

床下，映雪听见姑娘频繁翻身，以为她吃多了不舒服，有点担忧地道：“姑娘要不要起来消消食。

这样翻来翻去也不是办法，明日是您的大日子，一早便要起来梳妆打扮。一应事务且有得应付。”

晏南枝没接她的茬：“映雪，你说一个人经常无缘无故生气是为什么，就是两人正常说着话的时候，突然生气的那种？”

“姑娘可是说的世子爷？”

“……”  我有提顾清离的名字吗？

“对，就算是他吧。”

映雪惊坐起来：“奴婢怎敢妄议主子？”

“你这死脑筋，咱们说点闺房话，怎么就成了妄议？我让你说你就说。成亲后，你跟玉莲也是要跟我一起住进闲云阁的吧，若是不懂主子的心思，往后你们当差也多有不便。”

映雪瞪圆了眼想了想，姑娘说得对，刚才见世子爷气呼呼地走了，跟来时判若两人，她还在纳闷她家姑娘怎么好赖不分，世子爷大老远来送宵夜，还被她气走了。

原来姑娘也不知道世子爷如何生气。

“姑娘可是在世子爷面前说错话了？世子爷平日里话不多，不善于表达的男子就会生闷气。我爹就是这样的。

我随了我娘，话多，有什么说什么。

我娘经常跟我说，女人嫁了人要学会看婆母和丈夫脸色，当说的不当说的都只说一半留一半。”

说一半留一半，那不就是藏着掖着？

自己上一世在生意场上是学会了看人眼色，她把顾清离当东家看待，该办的事不含糊，不该说的话不多说，他们俩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这样的相处模式应该是没错的呀。

“那你娘有没有教你，具体怎么跟自己夫君相处？”

映雪羞答答掩面：“姑娘，奴婢和玉莲两个一直在府中的当差，要过几年放出府才会说亲。”

得，讨论不出个所以然。

晏南枝拉过被子，闷闷地想了一会，眼皮子越来越沉，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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