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新笔趣阁小说推荐阅读:
我在废土世界扫垃圾
我不是戏神
我在惊悚游戏里封神(无限)
赵刚秦兰
我在精神病院学斩神林七夜
伪装学渣
三嫁咸鱼
铁血残明
玄鉴仙族
魔鬼的体温贝瑶裴川
雨过天晴, 斜阳自窗棂绵绵洒了进来,将明黄的皇帐烫出一片金芒。
傅娆乏力地睁了睁眼,浑身如同被醋泡过似的, 使不上丁点力气。
宫人听到动静,已备好热水, 问她是否沐浴。
傅娆应下,慢条斯理将衣裳裹好,怀里滑下一截明黄的圣旨,她眸色一动,露出喜色, 立即将圣旨取起,摊开一瞧,出乎她意料, 那十年之期的圣旨不知何时被他窜改成“永生永世”,傅娆气急,差点一口气没噎上来。
她这算什么, 赔了夫人又折兵?
夜里, 她搂着孩子回了侧殿,一个眼风都没给皇帝。
皇帝讪讪地背着手,在侧殿门口徘徊良久,最终铩羽而归。
初二清早,大殿下与傅坤一行抵达行宫。
皇帝在偏殿接见了二人,又将傅娆与笨笨传了来。
傅娆牵着笨笨迫不及待奔来偏殿,及至门口, 瞧见一身着宝蓝色直裰的少年, 姿玉挺拔立在殿中, 他朗眉星目, 眸宇间含有一抹沉稳从容,直到瞥见门口的傅娆,喜色不经意爬上眉梢,露出属于少年的鲜活,
“姐!”
傅娆脚步绊在门口,眼泪哗的一下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姐姐!”傅坤奔过来,怔怔望着,激动得双臂微颤,又握成拳头,眼角泪花闪现,千头万绪不知该说什么,见傅娆倚着门框泪如雨下,目光挪至她身侧的小萝卜头身上。
笨笨拽着母亲的衣角,满脸憨萌仰眸望傅坤,或许是天然的血脉相连,她望了一会儿,居然咧开嘴嘿嘿笑了起来,
“哥哥......”
傅坤愣了一下,他哪里是哥哥,不该叫舅舅吗?
里头传来低声轻咳,
“这是你舅舅....”皇帝无语地提醒。
这几日皇帝抱着笨笨接见了几位年轻贵胄,皆是教笨笨喊哥哥,是以,笨笨瞧见这般漂亮的少年,自然就喊出哥哥,
面前这个居然要喊舅舅?
小笨笨蹙了蹙眉。
皇帝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大皇子,“这才是你哥哥,你亲哥哥...”
小笨笨歪了脑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往里朝大皇子瞄去,只见大皇子着了一身湛蓝色蟒纹服,气质清秀,面容微有几分羸弱之色,却已与寻常人相差无几,他朝笨笨露出真心的笑容,
刚刚皇帝已告之傅娆活着的事,傅坤装出一副惊讶之色,皇帝瞧在眼里,气在心里,不过当着大皇子的面终是什么都没说,他可以不计较傅坤,可若是被旁人知晓,于傅坤而言便是隐患。
大皇子见笨笨生得玉琢可爱,着实喜欢,“笨笨....到哥哥这里来...”他蹲下,朝笨笨张开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他笑起来,仿佛是一汪清泉,不自觉引人亲近。
笨笨跨过门槛,径直朝大皇子奔去。
傅坤见亲外甥女越过他,气得俊眉蹙起,半路俯身,将笨笨拦了下来,抱在怀里,语气生硬道,
“笨笨,我才是你的舅舅,快叫舅舅!”
笨笨性子倔,不喜欢旁人强迫她,被傅坤拦住路,小腿蹬了蹬,试图蹭出他的怀抱,小脸也皱巴巴的,“放开我....”
傅坤生得极俊,与傅娆眉眼相似,可偏偏一身气质清冽,不那么引人亲近。
笨笨更喜欢亲哥哥。
傅坤心里呕得慌,“常人说外甥类舅,你怎么不喜欢舅舅呢?你知道舅舅多....”话到嘴边,思及欺君一事,忙住了嘴,语气放缓,脸上也现出几分思念的苦楚,“你知道舅舅多高兴呢...世间有你,舅舅很开心呢....”
笨笨终是被傅坤的情绪所感染,呆呆望着他。
傅娆在一旁抹干眼泪,与她介绍道,“笨笨,娘亲常跟你说,家里有个舅舅等咱们的,你忘了?”
笨笨眸眼闪亮,立即咧开嘴,抱着傅坤的脸颊狠亲了一口,“就是给我折纸鹤的舅舅吗?”
傅坤每给傅娆写一封信,便折一只纸鹤给笨笨,颜色各异,形态逼真,笨笨极是喜欢。
她一句话把傅坤卖了个干干净净,傅坤十分尴尬。
坐在罗汉床上的皇帝哭笑不得,最后冷冷哼了一声,“行了,别装了。”
傅坤僵硬地将笨笨放了下来,笨笨如飞鸟投林哗啦啦朝大皇子扑去,“哥哥....”
大皇子眉间的温柔化成一汪水,将笨笨抱在怀里,“笨笨真可爱....哥哥喜欢你。”
没有人与他这般亲近过,从来没有,他生下来病弱,除了父皇和周太医,别人不敢亲近他,可父皇太忙,看望他的时候并不多,大皇子前十年过得生不如死,直到近三年,他身子的余毒被彻底拔除,他能如常人行动自由,偶尔也能小饮几杯,着实令他欢快。
而这一切,首先要归功于傅娆。
他犹然记得,傅娆奔赴潭州前,还给他提前备好一年的药,后闻她死讯,他哭了很久。
今日得知傅娆生还,还给他带来如此娇憨的一个妹妹,他打心眼里喜欢,眼角不知不觉渗出泪花。
他将皇帝赐予他的一枚羊脂平安佛给掏出,戴在笨笨身上,“笨笨,哥哥给你的见面礼。”
皇帝见状,神色微微一动。
傅娆虽不知此物缘来,可见大皇子贴身携带,怕是贵重之物,连忙阻止,“殿下,切莫如此,笨笨不知轻重,怕摔着了...”
大皇子还未说话,却见笨笨神色骄傲地反驳,“我不会摔,娘亲,云哥哥给的东西,笨笨从来没丢过!”
傅娆噎住,待要给大皇子行礼,却被皇帝一拉,将她扯着一道落座罗汉床,“该他给你行礼。”
傅娆面现窘迫,央求望着皇帝,小声道,“陛下,来日再行礼....”
她现在还未入宫,哪里敢受大皇子的礼。
大皇子却是毫不犹豫跪了下来,朝傅娆磕了个头,“儿臣见过傅娘娘。”他如今一切的快乐皆是傅娆所予,他不敢忘恩。
自重逢后,皇帝心腹皆称傅娆为“娘娘”,傅娆提醒过数次,众人无动于衷,她也无法,可头一回当着亲弟弟的面,还是忍不住耳根泛了红。
傅坤倒是未注意这茬,忙着逗弄笨笨。
笨笨捧着大皇子给她的玉佛,问傅坤,“舅舅,你给我什么呀?”
傅坤头疼想了想,道,“舅舅再给你折纸鹤吧....”
“好呀好呀。”小孩子对玩具的喜爱胜过一切。
皇帝也知傅娆姐弟有话要叙,便将笨笨留下交给大皇子,放傅娆与傅坤去侧殿叙话。
傅坤将三年来发生的一切悉数告诉傅娆,傅娆只摸着泪连声道好,“辛苦你照顾娘,还要打点家里。”得知郑氏身子稳当,她也放下心来。
傅家的孩子早当家,她当年如此,傅坤也是如此。
傅坤当仁不让道,“本就该我照料姐姐,如今姐姐得一如意郎君,弟弟我也放心啦。”
傅娆闻言脸颊腾热,觑了他一眼,“你也打趣姐姐。”
傅坤通过这三年,已看出皇帝用情至深,
他笑了笑道,“姐,不瞒你说,起初你离开,我是双手赞成,可后来,我亲眼瞧见陛下咳血,他每每回京,皆要来咱家附近转一转,后又将后宫遣散,我那时便有些冲动,恨不得将姐姐唤回来,后来又想,将这一切交给缘分,没成想,陛下还真遇着你了...”
“姐,咱们傅家这欺君之罪,诛九族都不为过,陛下却一声不吭,刚刚还在大殿下面前将这一切遮掩过去,装作事先知晓,陛下做事滴水不漏,当真是处处替姐姐着想。”
“姐姐自小当家,无人疼无人爱,如今遇见一个会疼人的,弟弟打心眼里为你高兴,年纪大些也没什么,姐姐不要介意....”
少年真心实意将一腔肺腑之言道出,傅娆笑涕交加,胸膛被他这番话给激荡着,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顾颔首,
“你是真长大了,以前都是我长篇大论训你,如今轮到你来嘱咐姐姐....”
“是呀....”少年眼神闪闪发亮,由衷道,“姐姐该要享福了,有姐夫照料你,有我替你撑着家里,你便放心吧,莫再事事压在心里,该我们承担的,我们男人自会承担,姐姐照料自己与孩儿便是。”
傅坤又仔仔细细打量傅娆,见她穿着精致,发饰华美,气色红润,浑身透着一股被娇养的贵气,再与她天生的坚韧果敢相融合,还真生出几分端庄的国母气度来。
傅娆被他瞧的不自在,“你这又是怎么了?”
傅坤笑吟吟道,“姐姐比以前更美了,看来,陛下待姐姐真好...”
傅娆不恁嗔他,“可见你这三年被陛下收买了....”
傅坤笑而不语。
祭祀在即,行宫被安置得满满当当,也有住在各家别苑者,余下便在运河两岸的酒肆客栈下榻,整座通州城几乎人满为患。
小舟摇曳,画舫连云,如一幅盛世画卷。
初三这一日,太傅韩玄的家眷抵达行宫,韩夫人路上晕车着了凉,只当一点小病不曾请太医,消息还是被傅娆所知,傅娆念着韩夫人曾数次相帮,便亲自去给她看病,韩夫人得知她还活着,拉着她泪如雨下,“活着便好,活着便好....”
傅娆只道当年病重,前往苗疆休养,三年病愈方归,韩夫人不疑有他。
太医院对外从未承认过傅娆的死讯,是以她回归的消息一经传出,也并未掀起多大的浪花。
不过经历潭州一疫,傅娆名声更响,行宫内慕名求诊的夫人极多。
皇帝有意拦下,傅娆倒是笑盈盈解释,“无碍的,医者嘛,都恨不得多接触些病患,以积攒经验,您就许我去吧,以后待我入了宫,这些夫人要来皇宫寻我看诊,怕是不便了....”
皇帝心疼她,最终也没拦着,怕她被人怠慢,吩咐小金子随行。
有御前的公公鞍前马后伺候,谁也不敢小觑傅娆,都恭恭敬敬招待,说话也客气许多。傅娆此番是立功而归,皇帝看重她也情有可原,谁也没把一位抛头露面的女太医与皇帝联想一处。
太医院这次由贺攸领衔伴驾,来的路上得知傅娆活着,贺攸激动不已,来到行宫,瞧见傅娆将那本厚厚的《药典》交在他手里,贺攸佩服得五体投地,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小娆,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五月初□□清气朗,天阔水长。
傅娆清早起来,见笨笨睡得熟,便不打算吵醒她,悄悄地去到隔壁医药间配药,不多时大皇子来给她请安,傅娆只能将笨笨从被窝里摇醒,给她穿戴整洁,放她与大皇子出去玩。
她昨日从贺攸处得知贺玲已抵达行宫,估摸着今日要来见她,贺攸还道谢襄这阵子过于劳累,怕他旧疾复发,傅娆问他谢襄的脉象,贺攸便将谢襄的医案交给她,傅娆想起在苗疆学的一方子,打算帮着谢襄配一味药。
忙完已至巳时末,一小黄门急匆匆来禀她,说是贺玲的儿子上吐下泻,上午来不及探望她,傅娆担忧,主动背着行囊前往贺玲下榻的汀兰轩迈去。
通州行宫环宇相接,占地极广,规模比燕山行宫还要大一倍,虽无燕山行宫气势巍峨,却也十分恢弘大气。
傅娆由内监领着来到汀兰轩,贺玲闻讯先一步迎了出来,见到傅娆,二话不说扑在她怀里,
“我的好姐姐,你居然活着,你是不知我去庙里给你烧了多少香,恨不得那一切是做梦,你果然没死....”
杨姗姗恰恰也在,姐妹三人抱在一处哭了许久,贺玲急着问她这些年在苗疆如何如何,傅娆却是笑眯眯推开她,“好了,你也是当母亲的人,怎么还这般不稳重,先让我瞧瞧孩儿...”
贺玲执帕将泪痕擦拭,难为情道,“你刚回来,哪里敢劳动你...”一面又唤丫头去抱孩儿过来。
傅娆却是将药盒递给她,“说什么不敢劳动我的话,你爹爹担心谢世子身子,昨夜将医案给我,我已帮他配好了药....”
提起谢襄,贺玲脸色变得羞怯,满脸激动,“辛苦姐姐了....”看得出来,她极是在意谢襄。
杨姗姗在一旁替傅娆倒茶,“她呀,命好,谢世子事事不用她操心,府上无公婆伺候,儿子身边又是仆从如云,哪里需要她耗半分心血,简直是快活似神仙!”杨姗姗语气里不乏艳羡。
傅娆接过杨姗姗的茶,扶着茶盏未急着喝,而是笑眼凝睇她,“三年不见,你也该嫁人了?嫁的哪家?”
杨姗姗闻声叹气道,“我嫁的是永平侯府世子,听着光鲜,可我那婆母一等一难对付,我这头胎生了个女儿,她看我格外不顺眼,愣是往我屋里塞了两个通房....”
杨姗姗话说一半,眼眶已泛红,悄悄掩了掩,笑着道,“哎呀,姐姐回来,不说这些呕心的事,你还是问贺玲吧,她如今是京城人见人慕的佥都御史夫人。”
贺玲羞答答地跺了跺脚,“姐姐每回见着我都要数落我....”
杨姗姗瞪了她一眼,“当然要数落你,你成日吃喝玩乐,也不知替夫君分忧,谢世子待你好,你就合该偷懒?”数落完她,又想起贺玲的性子,叹声道,“算了,我多说无益,你是改不了,你呀,真真是掉入幸福窝里....”
贺玲脑海浮现谢襄的俊影,脸颊飞霞片片,“都是傅姐姐的功劳....对了,以前有道士说傅姐姐旺夫,我瞧着,不仅是旺夫,遇着谁,谁都要沾她的喜气....”
杨姗姗闻言也弯着唇角,由衷道,“这倒是实话,当年若不是傅姐姐,我阖家该在边关发配呢,只是姐姐这么多年,可遇见可心的人?”
傅娆闻言,低低羞笑一声,头一回大大方方承认道,“倒是遇见了一位....”
贺玲二人闻言,激动地一左一右拽住她胳膊,“真的?是谁?他在哪里?”
傅娆的婚事也是二人的心头病。
傅娆被她们摇晃着,止不住笑,面红耳赤道,“不急,会让你们见着的....”
也不知道她们晓得真相后,会是吓成什么样?
傅娆一面幸福,一面又担忧。
二人瞧着她这欲语还休的神情,皆是长长吁了一口气。
“看来姐夫很得姐姐心意....”
傅娆笑而不语,这时,乳母已将孩儿抱来,孩儿睡得正香,不过瞧着脸色不太好,傅娆神色收敛,立即将孩儿抱在怀里查看,
“倒无大碍,该是吃了些冷食,凉了肚子,他这般小,我可不敢开药,便给他贴个药贴在肚脐眼,三日定痊愈。”
傅娆一面吩咐药童回去取药贴,一面将孩子交还给乳母,又仔细交待该如何照料,最后坐下来与贺玲杨姗姗话闲。
她正要问杨姗姗宅里的事,却见谢家一下人入内禀报,
“县主,傅少爷正四处寻您呢,此刻侯在外头...”
傅娆只当弟弟有急事寻她,连忙起身出迎,杨姗姗与贺玲循着一道出来,却见一俊美的少年卓然立在白玉石阶前,与谢襄在说话。
傅娆三人出来,谢襄轻长的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旋即施了一礼,“见过县主。”
傅娆朝他颔首,看向傅坤,“坤儿,你寻我何事?”
傅坤略有些恼怒盯着她,“姐,你忘了今个儿是什么日子?”
傅娆一顿,疑惑道,“什么日子?”
傅坤疾色道,“今日是你生辰呀,我请旨着御膳房给你备了酒席,你现在随我回去用膳。”
傅娆闻言怔了下,旋即失笑一声,拍了拍额,“瞧我,总是记不住呢....”
暗忖,这哪里是傅坤请旨设宴,定是皇帝遣他来寻人。
正要道别,杨姗姗与贺玲一左一右架着她不放,
“天哪,今日是姐姐生辰,我们竟是不知,既如此,傅少爷,干脆让御膳房的午膳传至这里,我们谢家添银子,给姐姐祝寿!”
谢襄怔愣了一下,自然晓得傅坤为何而来,笑着道,“夫人,县主定是要与坤儿团聚,你便放他们姐弟回去吧。”
贺玲嘟起小嘴,半是不满,半是撒娇,“夫君,傅姐姐可是我们的大媒,她又治好了你的病疾,于情于理,今日都该我们谢家做东,替姐姐祝寿!”
杨姗姗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午时已到,怎么好意思放姐姐离开?”
谢襄为难地看向傅坤。
傅坤挠了挠后脑勺,吞吞吐吐道,“要不,我回去与御膳房交待一声?”他试探着询问傅娆。
傅娆噗嗤一笑,知他是担心皇帝不高兴,“你去说明里情,御膳房会传膳至此。”晚上再与他和笨笨吃团圆饭,也是一样的。
傅坤暗想,“御膳房”是会应下,可定会不快,毕竟眼巴巴等着呢。
“成,我这就去....”
贺玲与杨姗姗喜笑颜开携傅娆入内,不多时,御膳房的膳食果然送了来,只是那丰盛程度令众人瞠目结舌。贺玲愣然地摸了摸口袋,“希望我的银子带够了。”
傅娆与杨姗姗笑作一团,杨姗姗大气道,“不够我来贴。”
谢襄念及傅娆另一层身份,选择避开,贺玲也担心他在会令傅娆与杨姗姗不自在,便另外给他开了一席。
汀兰轩附近一带皆住着官宦家眷,这里头的动静闹得大,傅娆生辰的事渐渐传出。
午膳结束,三三两两便有官眷遣人送来贺礼,傅娆还未回去,已收了一箩筐礼仪,甚至里头还有几样十分贵重,她十分愧疚,正郁闷着该如何回礼,便见内侍悄悄回话,说是皇帝以她的名义给送了回礼,叫她不要费心,傅娆才真正感触到有人照顾的惬意。
杨姗姗赠了她亲自绣的香囊,里面是她先前替傅娆祈福的平安符,并一套宝石头面,傅娆收了香囊,头面去拒下。
贺玲着人取出一锦盒,掏出一象牙扇面递给她,“姐姐,这是我亲自绣的画像....那时念着你,不知不觉绣了出来.....”贺玲咬着唇,
当年得知傅娆死讯,贺玲极是伤怀,朝廷又迟迟不给傅娆封赏,谢襄那时恰在外地巡案,贺玲年轻不更事,暗中替傅娆打抱不平,借着给虞妃请安的机会,故意说漏了嘴,想让虞妃帮着傅娆争取些赏赐,好抚慰傅家寡母与幼弟。
可后来此事不了了之。
傅娆接过那扇面,扇柄为象牙所制,上头刻着吉利的花纹,定非凡品,真正让她惊讶的是上面那一团苏绣,绣的正是她当年身着官服背着医囊的模样,眉眼生动,容貌秀美,自有一股坚韧的气质。
傅娆眼泛泪光,抱着扇面久久不语。
贺玲破涕为笑,将扇面另一侧翻过给她瞧,“你再瞧瞧这是什么?”
背面被题了一首诗,傅娆细细念来,知是赞誉她的七言,“这是?”
“这是我夫君给你作的诗呀!”贺玲眸眼亮晶晶,十分骄傲。
七言里赞誉傅娆数次救百姓于水火,挽朝廷于危难。
傅娆面色烧红,“我哪有你们说的这样好.....”
谢襄立在一旁俊脸微微现了几分红色,当初贺玲绣好扇面,问他像不像,莹玉灯芒下,画面上的女子眉眼生动,坚强不屈,他凝神许久,提笔写下一诗,赞誉那位无所畏惧,胸怀天下的奇女子。
如今晓得她与皇帝的情意,这扇子怕是不那么合适。
他没料到贺玲会将此物拿出赠与傅娆,不过东西已送出,断无收回的道理。
“县主海内人望,该当此誉。”
傅娆将扇面捧在怀里,“谢谢你们夫妇。”
遂与三人道别,带着药童与内侍往回走,哪知才下了汀兰轩的台阶,迎面见一人急匆匆朝她奔来。
“傅娆,傅娆你还活着!”
来人华服飘飘,举止轻浮,正是明郡王。
在他身后跟着一火红的女子,乃明郡王妃敏敏公主。
“你给我站住!”
明郡王毫不理会她,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傅娆,脚步落在傅娆跟前,气喘吁吁,
他恰才听闻傅娆生辰,人在谢家汀兰轩用膳,便鬼使神差寻了来。
男人对得不到的女人总是格外惦记,尤其傅娆如今未婚,死而复生,他越发觉得这是他的机会,只见他八掏七寻,从袖囊里掏出一展翅欲飞的点翠蝴蝶步摇,
“娆娆,送你,贺你芳辰!”
傅娆被他这通动作吓得不轻,她后退数步,皇帝派来的内监抬步上前,神色阴戾盯着他,
“郡王,此举不合适吧。”
明郡王没认真瞧那内侍的脸,只觉有些面熟,目光越过他,落在傅娆身上,“当初还道你会嫁给陈衡,可陈衡已经娶妻,你与他算是有缘无分,我待你是真心,我许你侧妃之位.....”
他当初答应这门婚事,从皇帝和他父王口中得到许诺,让他挑一合心意的侧妃。
他话未说完,身后敏敏公主一脚踢在他屁股,他猝不及防往前一趴,摔了个狗啃泥。
“你个混账,当着我的面讨好别的女人?”
敏敏公主神色不善瞥了傅娆一眼,狠狠踹了地上的明郡王几脚,明郡王哪里肯在傅娆跟前落脸面,转身爬起就跟敏敏公主打了起来。
傅娆不理会二人的闹剧,绕开几步,迅速离开。
明郡王夫妇还欲纠缠,被赶来的谢襄给呵斥一顿。
傅娆急匆匆离开此处,上了通往乾坤殿的游廊,方才拍着胸脯吁了一口气,想起那位明郡王的嘴脸,极是反感,皇帝定会料理此事,她不用担心,不知从何时起,她心里宽阔许多,不知不觉信任他,依赖他,她腼腆地笑了笑。
可惜,她今日定是命犯桃花,从游廊下来,折往乾坤殿后殿廊庑,却见一玄衫男子,气度矜贵立在廊柱旁。
他瞧见傅娆,露出浅浅一笑,语气温和甚至带着几分疲惫,“傅姑娘,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幸甚。”
和风拂过他清俊的眉眼,他眼底似有星光,清朗如玉,正是李勋。
傅娆微的讶异,“李公子?你怎么在这?”
李勋瞧起来风尘仆仆,脸色并不算好,眼下略有乌青,仿佛许久不曾睡好。
他往里指了指,“有事面君....”面露几分赧然。
眼下李家深陷危局,他也不知能不能博出一线生机,想着,临死前见她一面,了却一桩心愿,死时也该瞑目。
他也知自己不该这么做,可刚刚远远瞧见她过来,忍不住等在这里。
他这辈子循规蹈矩,性子内敛,被李家家规束缚着,他一面听从长辈安排,一面内心又极是不耻。
作茧自缚,不曾有一刻畅怀。
今日权当放肆一回。
他垂眸,从袖下掏出一样东西,“听闻今日是姑娘生辰....当年蒙姑娘救治,既是遇见,不赠礼不像话,此物乃我随意寻之,还请姑娘笑纳....”
傅娆只觉李勋的话怪怪的,当初明明是他救她,那次在谢府为他诊治,事后李夫人大张旗鼓送了一千两银票并礼仪至傅府,他又不欠她的。
目光落在他掌心,是一和田碧玉的鬼工球,鬼工球工艺要求极其精湛,一层套一层,每一层均可灵活转动,这和田碧玉色泽明润,水头也极好,上头明显有一层包浆,该是他平日把玩之物,哪里是随意寻之?
对上李勋微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傅娆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她脸色一变,露出几分怔然。
李勋见她未动,心中已有几分懊悔,他不该露出心意,既然许诺不出什么,便不该打搅她,可有些事便像种子迎遇阳光,破土而出,谁也抵挡不住。
这鬼工球,实乃他闻她死讯,熬了几个日夜雕刻而成,雕工虽不及真正大家精湛,却也是雕出他一手血,仿佛只有那般,才能倾泻他压抑的难过。
些许是克制了一辈子,到此刻他依然习惯性地掩饰,
“抱歉,我一时失言...”
讪讪地将鬼工球收回,握在掌心,最后深深望了傅娆几眼,将她此刻的明艳与娇贵记在心里,大步离开。
转身那一瞬,迎面的暖风熏来,他眼角被晕染出几分苦涩,他强自笑了笑,将泪珠吞回肚里。
傅娆怔愣了片刻,将李勋带来的杂念拂去,回了侧殿。
只见一道明黄的身影慵懒地倚在罗汉床上喝茶,他姿态闲雅,俊美的面容瞧不出喜怒,见她回来,不紧不慢勾了勾唇,“回来了?”
仿佛是在质问她为何才回来?
傅娆对上他埋怨的眼神,蓦地失笑,将医囊置下,净了净手,往他怀里一倚,“陛下莫恼,夜里我亲自下厨给陛下做药膳。”
一听“药膳”二字,皇帝头疼地咬了咬牙,将她往怀里一掐,“你今日千秋,朕怎么舍得让你劳累,那些小年轻送了你些七七八八的贺礼,朕也该有所表示不是?”
暗卫回禀傅娆一路所遇之事,他一阵恼火,可恼火归恼火,吃醋归吃醋。
思及那些小年轻送的贺礼,皇帝犯了难。
亲自缝制的香囊,还求了平安符搁在里头,极有心意。
亲绣的人物画像,还题了诗,真真送到心坎上。
那什么点翠蝴蝶步摇,寓意着蝶恋花,格外能表明心迹。
尤其是最后那个鬼工球....那得是多少心血才能雕刻而成...
年轻人都是这般追姑娘的吗?
皇帝绝望地闭了闭眼,这么一比,他的生辰礼倒是有些拿不出手....
可他堂堂九五之尊,也不是怯场之人,到了这一步,准备其他礼物已是来不及,他破罐子破摔地扶着傅娆起身,
“娆娆,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https://vvadz.cc/book/12197939/6499047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vvadz.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vvadz.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