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新笔趣阁小说推荐阅读:
我在废土世界扫垃圾
江医生他怀了死对头的崽
我不是戏神
野狗骨头
我在惊悚游戏里封神(无限)
赵刚秦兰
三嫁咸鱼
我在精神病院学斩神林七夜
铁血残明
病案本
“砰”的一声, 茶盏打皇后膝盖滚落,跌在脚下台阶,碎了一地。
滚烫的茶水浇在她膝盖,刺痛瞬时从膝头窜至眉尖, 她眉心蹙成一块, 却半点不觉疼,只凝神问, “你可听清楚了?”
小宫女怔了一下, 犹豫着道, “奴婢当时跟的不算近,见她进去后不见踪影,便悄声往砖房旁凑近了些, 险险听到这么一句,奴婢听着像是在唤陛下....”
皇后起身, 未留神将碎地的瓷片给带开,她一脚踩到一块碎片,疼的她差点跌落,那小宫女迅速扶了一把, 将她搀至一旁。
皇后依然陷在一股巨大的情绪旋涡里,久久回不过神来,须臾, 猛地攫住小宫女手臂,诘问,
“会不会是徐嘉?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徐嘉....陛下....仿佛也有那么点相似。
“这.....”小宫女手臂被掐疼,一脸晦色, 她原是觉得自个儿听清楚了, 只是被皇后再三追问, 细细揣摩回忆,也不禁犯了糊涂。
皇后见她这般光景,脸色一拉,将她手臂推开,顾不上下摆湿漉,于窗下来回踱步。
天光大亮,映出她一脸灰白。
她心慌如雷,皇帝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
若真看上了傅娆,一纸诏书召入皇宫便是,还能有人拦他不成?
只有徐嘉才可能背着人与傅娆偷情。
若是后者,于她而言并无大助益,也只是让淑妃丢脸罢了。
若真是前者.....皇后脸色变得幽黯不堪,若是陛下真的看上了傅娆,些许是她一个莫大良机。
思忖完,她神色凛冽警告小宫女,“你已是我身旁唯一有身手的婢子,本宫不希望你出事,这件事无论真假,你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否则不仅是你,便是我坤宁宫,也会遭池鱼之灾。”
小宫女立即跪地应是。
皇后依然不放心,弯腰低眉问她,“你确定没被人发现?”
小宫女仰眸小声回道,“那时天色刚亮,正是侍卫换班之时,奴婢身量小,躲在花丛里,并不曾被人瞧见。”
“那就好,记住本宫的话,下去吧。”
待她离去,皇后身边几位女官进来,替她更衣解钗,服侍她歇息。
皇后枕在软塌上,久久不入眠。
得寻个时机,试探一二才行。
这一日终是下起了阴绵细雨,傅娆回房补了个觉,下午开始给大皇子配药,那株五行灵虚草,除了留几瓣给她母亲,其余的,怕是都得用在大皇子身上。
到了晚间,她制出一颗药丸,送去给周行春,周行春小心翼翼掰开一半熬成水,喂给大皇子喝下,大约等了四个时辰,傅娆又取血珠查验效果,果然见毒素微有变化,周行春立即坐下给大皇子把脉,见脉象平稳,朝傅娆点了点头,二人相视一笑,心里落下一颗石头。
“你再制三颗,分六日服用,中间空档一月,再进行第二轮,如此反复,一年内些许有望将毒素拔除。”周行春神情难得宽慰,床榻上那少年自襁褓便在他怀里养着,如今十年过去,他早已将之视为亲人,自是希望他有机会痊愈。
再过一日,皇帝启程回京,大皇子也堪堪苏醒,皇帝担心大皇子受不住颠簸,欲将他留在此处修养数日,周兴春却觉无碍,是以给大皇子备了一宽大舒适的马车,垫的厚实,又吩咐侍卫缓行,再许周行春同乘,妥当回銮。
傅娆几日皆未歇好,幸在贺玲帮着她将行礼搬上马车,她上了车,挨着引枕便睡了过去。
十月二十这一日傍晚,浩浩荡荡的车驾载着夕阳余晖入城。
皇帝銮驾与百官从正南门入,其余官眷与闲散人群自广宁门归。傅娆这几日累极,贺攸准她三日假,贺家又离着西城门近,是以二人的车驾随官眷从西门回。
斜晖未退,灯火已惶。城内喧嚣不绝,摩肩接踵,皆是晚归旅人,西城毗邻西市,此处向来是人马汇聚之地。
傅娆于嗡嗡的喧闹声中,掀起车帘一角,只见酒肆茶楼绵延挤在两侧,旌旗满街,吆喝声此起彼伏,繁华的人烟冲淡了她心中寂寥。
这两日,他每每去澜水苑探望大皇子,她不是装睡便是如厕,总想法子避开,眼下回了京,有那堵高高的皇墙,当能隔断他的念头。
马车沿着拥挤的街道缓缓徐行,前方官眷车驾一一往各家方向散去,忽然间,一人一骑披霜戴月打小胡同奔来,停在了马车一侧,传来熟悉的嗓音:
“师妹。”
靠在车壁闭目养神的傅娆猛然睁开眼,贺玲闻言替她撩开车帘,朝外头那人露出一双笑眼,忍不住问,
“这位公子是来接傅姐姐的吗?”
陈衡朝她颔首,目光越过她落在傅娆身上,见她神色怔惘,似极是疲惫,不由眉心一蹙,面露担忧,“师妹,我今日探望伯母,她使我前来接你回去,你这几日该累着了吧?”
傅娆对上他关切的眼神,陷入一阵空茫,有那么一瞬间,在踽踽独行的世间,有一人披星而候,算得一方皈依。
可惜,这份皈依,不该属于她。
傅娆怔愣的瞬间,贺玲识趣,连忙抱着包袱下来马车,
“傅姐姐,改日来府上看你。”
不等傅娆反应,她已将包袱往肩上一扶,踏步要离开。
而这时,又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贺玲跟前,一白衣男人被侍者搀起,缓缓下来马车。
于昏阳交割间,他一双眼亮如明月,冲贺玲缓声一笑,“我送你回去。”
贺玲痴痴望了他一眼,立即垂下了眸,手足无措般支支吾吾,“这...这怎么成呢,我们还没....”
“无妨。”他声音清浅如风,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若有人嚼舌根,本世子将那舌头给砍下来。”
贺玲呆住,旋即俏脸殷红如血,唇角勾出怯怯的笑。
谢襄看了她一眼,往后走了两步,来到傅娆车驾前,朝她一揖,“多谢傅姑娘相助,谢某铭记在心。”
傅娆冲他颔首回礼,并未多言。
这厢谢襄领着贺玲上了马车,另一头李勋打马过来与陈衡招呼,“陈兄,你来接傅姑娘?”目光不经意朝里掠过,朝傅娆颔首示意。
傅娆掀开车帘,自马车而出,立在车辕上朝李勋一拜,再问,“我这几日忙着给大殿下配药,一直忘了问公子与那侍卫的伤势,那日逢公子相救,感激不尽。”
李勋缓缓摇头,神色平静道,“陛下已重赏抚慰,姑娘不必挂怀。”
傅娆明白他说的是那侍卫一事,并未提他自己,不过他不提,傅娆也不好问,只得再拜,看向陈衡,“师兄,我们回去吧。”
陈衡与李勋拱了拱手,“大恩不言谢。”
李勋闻言幽深的眼底闪过一丝暗沉,旋即失笑道,“是我李家欠傅姑娘的,不必多言。”
陈衡与他相交,倒也知他性情,施了一礼,领着傅娆马车自小巷离开。
李勋骑马立在巷子口,目送他们远去。
他一小厮策马跟来,觑了一眼他左手臂,“公子,您快些回府吧,剜了那么大一块肉,夫人不知该要多伤心。”
李勋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不许多嘴!”随后,勒紧马绳打另外一方离开。
一盏素色的羊角宫灯挂在车壁,于夜色里徐徐绽放光芒,破风而行。
傅娆这厢令侍卫将马车停在了傅家胡同转角处,她抱着包袱下了马车,再遣侍卫驾车离去,方才看向翻身下马的陈衡,
“师兄,我有话同你说。”
陈衡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冷淡又凝重,心里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他缓缓将缰绳系在一旁小树,朝傅娆走来,如常露出笑容,“师妹,你舟车劳顿,先回府歇着,伯母还等着你呢,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我觉得还是先说清楚...”
陈衡笑着打断她的话,“也对,那我先说。”
傅娆抿嘴瞧他,巷子墙壁挂着一盏风灯,烛火被罩在一层琉璃内,散着温润的光芒。
这穷乡破巷本没有这般好的琉璃灯,想必是平康公主搬来后,将这街道四处布防,添了些墙灯。
陈衡长相虽不及李勋与徐嘉出众,也算一表人才,他是进士出身,即便不会大富大贵,夫妻和美过日子,已十分足够。
也庆幸当初不曾与他定下,否则,他现在定受她牵连。
“师妹,嘉州疫乱,我无尺寸之功,却因你填写一名,而获得如此殊荣,我心中惭愧,自你回京,我几番要来登门拜谢,却因事耽搁,好不容易得了空,你又随驾秋猎,李勋给我来信,说你遇袭差点没命,我这心里.....”
“师兄!”傅娆忍着心头悲凉,冷然打断他的话,“你助我良多,我提你名,也是为了相谢,如今我们算是两清.....”
陈衡脸色一白。
“师兄,我心中有人,是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我此生无意婚嫁,还请师兄莫要浪费心思在我身上....”傅娆面不改色扯谎,挺峭的鼻尖被寒风掠起一抹红,驱不散她眸间的消沉。
陈衡闻言眸色陡然一凝,几乎是抬步向前,灼热相逼道,“你该不会还惦着徐嘉?”
傅娆一愣,想要开口解释,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你回吧。”
倘若说是旁人,陈衡定不信。只要能让他死心,哪怕是让她承认自己喜欢一只老鼠,她也认了。
傅娆酸楚涌上鼻尖,泪意破出眼眶前,转身,消瘦的俏影匆匆没入巷子暗处。
陈衡闭了闭眼,心有不甘地转身,待他牵马,却见徐嘉不知何时立在墙根,应是将刚刚的话听了个正着。
一袭锦衫,风华自染,当真是一副好皮囊。
陈衡恨他负傅娆,当即所有怒火聚在拳尖,猛地一拳朝徐嘉挥去,正中他鼻梁,顷刻,一股鼻血涌出,徐嘉顾不上还手,捂着鼻子跌跌撞撞扶墙站起。
陈衡整整揍了他五拳,将他揍得鼻青脸肿,最后拧着他领口,将他提溜起来按在墙上,牙呲目裂质问,“徐嘉,你对得住她吗?”
徐嘉满脸颓丧,任鼻血横流,呲牙自嘲一声,“我当然对不住她,我现在后悔了....”
他侧眼望向傅娆离去的方向,眼底涌现几分痛楚。
两刻前,平康公主回府,不知谁惹了她,她大动肝火,将府内砸了个遍。
仅仅成婚数月,这日子,仿佛过到了头。
大概是报应。
傅娆回府并未歇着,当夜取下一瓣五行灵藤花给母亲配药,次日清晨又急着去药铺,补药,进药,查看账目,忙了整整一日方回。
第二日总算无事,睡到日上三竿方醒,连忙去给郑氏请安,郑氏也不责怪她,只睃着窗下的小炕,“去那头坐着,将早膳用了。”
傅娆笑着来给她捶背,“再过一会便该用午膳了,女儿干脆留着肚子一起吃。”
郑氏瞪了她一眼,“成日叫我注意身子,却糟蹋自个儿。”复又吩咐钟嬷嬷道,“快去给娆儿将燕窝粥端来。”
“家里宽裕,你也不用省着,每日给你煮上二两燕窝,你瘦了,该好好补补身子。”郑氏揉着她发丝道。
傅娆原是想攒些家底给傅坤娶妻,这一回又得了丰厚赏赐,倒也丢开。
母女俩腻歪了片刻,午时刚过,门房一小厮急匆匆往里奔来,立在廊下喘着气禀道,
“大姑娘,国子监那头来报,说是咱们少爷与人打架!”
傅娆闻言立即直起身子,先安抚了郑氏一句,连忙出门边问边往外走。
门房也不知里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待傅娆至门口,将马车备好,却见三两个少爷簇拥着傅坤骂骂咧咧而回,而傅坤呢,捂着脸嘴里说着气冲冲的话,待瞧见傅娆冷着脸立在门口,立即住了嘴,只转身与那同伴说了什么,那些同伴却不肯离去,执意将他扶着送到了傅娆跟前。
傅娆并没瞧傅坤,视线反倒是落在春莱身上,春莱缀在最后,身上背着傅坤的书囊,手里捧着一大摞书册,看样子像是将傅坤的东西都搬了回来,春莱对上傅娆冰冷的脸色,缩了缩脖子,垂下眸不敢吱声。
傅娆扫了傅坤一眼,见他面带愧色,也不在外人跟前训他,只挤出笑容与另外两名少年道,
“两位公子里头坐吧。”
其中一面白少年朝傅娆作了个揖,“傅家姐姐,咱们也不进去坐了,但事儿呢,先跟您说清楚,您不能怪坤哥儿,今日澄清坊金鱼胡同的傅家七少爷傅霖肆意挑衅坤哥儿,说什么傅家没有坤哥儿这样的人,言语间竟是侮辱了傅姐姐您,还说什么坤哥儿是靠了姐姐才能入国子监,坤哥儿一怒之下动了手,被司业责罚,说是回府思过七日。”
傅娆闻言脸上并无表情,只道,“我知道了,辛苦两位送他回来,先进来喝口茶。”
二人哪敢,也知傅家还有一场官司要算,连忙挥手离去。
傅坤与春莱,一步三回头,挪着步子跨入大门。
傅娆等外头人影彻底消失,脸色拉下,“把门给我关上!”
傅坤对郑氏尚且还能忤逆几句,在傅娆这个姐姐跟前,却是如耗子,当即一个转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姐姐别恼,我知错了,我不该与人起冲突,可我今日索性跟姐姐说明白,那国子监我不去了。”
傅娆不怒反笑,见他额角有一块淤青,拢着袖淡定问道,“为何?”
傅坤咬着唇,梗着脖子没吭声。
那头春莱捧着书册也跌跌撞撞跪下,扬着脖子急于替傅坤辩解,
“大姑娘,您别怪哥儿,哥儿在国子监真是吃够了苦头,那个傅霖三天两头嘲讽哥儿,哥儿平日知道这名额来之不易,拼命忍着,怎知那混账今日竟然辱及您,还伙同一帮人笑话哥儿,哥儿哪里肯忍,便动起手来。”
“司业也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动了怒,将哥儿给赶回来了。”春莱灰溜溜说着。
傅娆从他寥寥数语已窥得弟弟境地艰难,那傅家大老爷高居副都御使,司业自然偏袒人家,傅家在京城盘踞多年,颇有声誉,傅霖身边聚着一伙帮衬的贵族子弟,也难怪弟弟忍无可忍。
傅坤这时也别过脸来,义正言辞道,“姐,士可杀不可辱,我就不信出了国子监,我还中不了举,姐姐放心,我一定铭心苦读,绝不叫姐姐失望。”
傅娆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对这桩事倒也看得开,并没有想象中愤怒,只平静道,
“坤儿,你知士可杀不可辱,岂不知‘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傅坤愣住。
“想要平息风言风语,不是靠躲,而是要正面迎上,待有朝一日,你站得足够高,让那些人俯视你,他们自然会闭嘴,否则无论你躲去哪里,只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你若是学不会隐忍,这辈子都成不了大事!一两句闲言碎语你尚且难忍,今后你还如何走上朝堂,经受风吹雨淋?承祖父遗志?”
“若是你不去国子监的话,今后也不必读书,咱们还不如早点收拾行囊回到青州,开一店铺娶一房妻儿,怡然自得,也是幸事。”
傅娆丢下这话,便往后院走。
国子监之所以被称为天下第一学府,是因此处名师满堂,与朝中关系错综复杂,每年总有科考官出自国子监,国子监生徒考中的几率,比旁处不知大多少。
她当初费尽心机告御状,并非是为了那点钱财,为的是替弟弟博出一条登天梯。
国子监生徒非富即贵,弟弟与他们结识一场,他日真的步入宦海,也不至于无人帮衬,说白了国子监便是一张网,将未来朝廷新贵网于其中,这对于他们这些普通门户来说,无异于登天梯。
徐嘉为何攀上公主,就是因他出身贫寒,无所依仗,陈衡之所以被排挤去太医院当文书,也是因为朝中无人。
傅娆早就看得清清楚楚,是以才斗胆跟皇帝谈条件,将弟弟送去国子监。
倘若弟弟甘于平淡,她正好带着家人离开京城,他却偏偏少有志向,要继承祖父遗志,傅娆无法,只得助他。
次日,傅娆也不理会傅坤,任他自个儿去琢磨。
怎知巳时初刻,门房来报,说是一位姑娘并一位少爷来访。
傅娆诧异,迎出门去,却见一圆脸姑娘拧着一十多岁的少年跨入大门,那姑娘身着月白褙子,瞧着便是活泼爽利的性子,她上前来先与傅娆行了一礼,旋即指挥弟弟道,
“快些给县主磕头请罪。”
傅娆不解其意,回了一礼,“敢问姑娘这是何意?”
杨姗姗指着弟弟,与傅娆分说道,“昨日我这弟弟受人挑拨,言语间对县主与令弟颇有不敬,我母亲得知,遣我登门认罪,我母亲与我皆仰慕县主高风亮节,听闻县主不久前从嘉州而回,救黎民于水火,这次秋猎又救了大皇子一命,乃女中豪杰,我等仰慕不及,特来告罪。”
说完,便一脚踢在那少年的膝盖,逼着他跪了下去。
“磕头!”
那少年慑于姐姐威势,不情不愿朝傅娆行了大礼。
傅娆被杨姗姗这一番举动给震得不轻,不过片刻,已露出欣赏之色,“姑娘这番气度,令我仰慕,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杨姗姗笑语嫣然上前朝她屈膝,“我姓杨,闺名珊珊,我父亲是朝中左通政。”
左通政乃通政司副贰堂官,正四品要员。
这位杨姑娘能拧着弟弟屈尊降贵来傅家请罪,算是极有胸襟。
傅娆领着她进了内院,杨姗姗又亲自给郑氏行礼道罪,傅娆客气款待她,那杨姗姗反倒是拉着她坐下,“姐姐莫要忙碌,我早闻姐姐高义,今日上门也是为了结交。”
二人一番谈笑,倒是性情相投。
杨姗姗是个活泼的性子,隔了几日又来傅家看望傅娆,还跟着傅娆去店铺制香,一来二去,二人倒是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
七日后,傅坤本该去国子监入学,怎料人一去,再次被司业给赶了回来。
他灰头土脸,一颗心惶惶不安,坐在廊下,默然不语。
傅娆下衙回来,闻讯,却觉不对劲。
论理,一个司业不至于这般挤兑傅坤,莫不是那傅霖咬死不放?一贵家子弟有这般能耐左右司业?
次日她请人告假,决心去国子监一趟,结果遇见杨姗姗与贺玲一同来寻她。
“傅姐姐,我与杨姐姐一道来寻你玩呢,杨姐姐说你调的香极好,能不能也送我一盒?”
傅娆只得将人迎进去,杨姗姗问及傅坤一事,傅娆据实已告。
杨姗姗当即面露怒色,“傅姐姐,你别担心,上次你不是告了御状吗,咱们再告一次。”
傅娆闻言俏脸染了一丝血红。
她自然不想求他。
“这御状告多了,怕陛下生厌。”
“这倒也是。”杨姗姗托腮细忖,“要不,等我回去寻我爹爹帮忙。”
下午申时,杨姗姗急匆匆给她递信,
“傅姐姐,你怕是得罪了人,我爹爹原是要帮你去督察院带话,让督察院的御史去查此事,怎料没多久,我爹爹的上峰,也就是通政使梅大人将我爹爹训斥一番,不许他为这点小事去叨扰陛下。”
傅娆脸色一变。
傅霖在国子监挤兑傅坤,还牵扯到了梅家,这就奇怪了,她与傅家无冤无仇,何故这般刁难?
到了夜里,皇帝派了内监亲自接了傅坤送去国子监。
这一回,傅坤倒是闷声不吭,眸宇坚定跨入国子监大门。
御书房,沉香缭绕,灯火惶惶。
皇帝倚在御塌,翻阅吏部递上来的各部空缺名录,马上便是秋选,年前要将这些人员名录给定下来。
虽是年过三十,他却保养极好,修长的身子倚躺在长塌,眉宇间依然有朗月清风之态。
冷怀安笑眯眯奉上一杯安神茶,“陛下,这是县主在行宫调配的药茶,您喝了安神好眠。”
皇帝听傅娆之名,将折子放下,俊脸露出几分不快,“你说那丫头碰了钉子,不来寻朕,一个人傻乎乎去求杨清河,朕不比那杨清河管用?”
冷怀安见皇帝一脸苦闷,不由捂嘴轻笑,“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县主的性子,估摸是一点小事不忍来叨搅您?”
“是吗?”皇帝冷冷掀起唇角,心里咂摸不出滋味,“她弟弟读书一事,她看得比命还重,这是小事?她只是不乐意求朕而已。”
语毕,他意兴阑珊将折子往御案一丢,按着眉心闭目躺下,
“那傅家见傅娆近来声名鹊起,担心傅坤走科举一途,抢了傅家风头,不欲朝堂上两傅并立,是以才刻意刁难,目的在于将那傅坤赶出国子监,断绝他科举之路,那丫头终究年纪小,哪里能看出这里头的门道。”
皇帝恨铁不成钢,修长的手指拉回在眉心按压,费神道,“她呀,瘦瘦小小的一个姑娘,偏偏什么事都要自己扛,朕说的话,她是一句都没放在心上,估摸着现在还打着主意,从朕身边溜走呢。”
冷怀安侍奉一侧,将手炉递过去,替他掖了掖背角,笑嘻嘻帮傅娆讨好,“您既然晓得她年纪小,可不得多担待一些嘛...”
心里咂摸着,自行宫回来,已整整十来多日,傅娆去了大皇子寝殿三次,又与贺攸给谢襄探病两次,皇帝几次去寻她,皆与她擦肩而过,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不管怎么样,冷怀安冷眼瞧着,傅娆大致是不乐意进宫,如今是想法子拖延呢。
日子转眼进入冬月,天际间飘起了白茫茫的小雪。
雪片飞舞,洋洋洒洒,落在枝头顷刻化去。
郑氏畏冷,这等天气,她向来窝在暖房不出门,屋子里烧了地龙,温暖如春,她裹着一件厚褙子,立在窗下,瞧着外头桃儿在摘晚桂。
园间萧瑟,百花谢尽,唯有些许黄花绰绰约约,缀在枝头,雪花洒落,如坠白霜,平添了几分萧索,
傅娆立在廊下裹着披袄,指挥桃儿,“这不同时令的桂花,有不同功效,八月桂,花气太浓,可酿酒,入了冬月呢,这桂花清香极淡,可入药。”
那头桃儿踩在梯子上,摘了一小盒子晚桂,递给钟嬷嬷,扶着梯子自行下来,一边将梯子放去墙角,拍落身上的雪花,一边催促着傅娆,“姑娘,您快些进去吧,奴婢数着日子,这两日您该来月事了,小心着了凉,回头肚子疼得厉害。”
傅娆闻言,心口蓦地一窒,一股莫名的心慌萦绕胸膛。
她精通药理,时常调理身子,月事一向很准,皆是每月初一来。
今日已初二.....
会不会去了一趟嘉州,又紧接着随驾秋猎,是以乱了些时辰,晚一日两日也不算事。
募的,她想起岩洞那晚,一些烫人的画面从脑海拂过,只觉双腿发软,险些立不住,呼吸更是塞在喉咙间,吐气不出,手抓着领口,连着抖了几下。
冷风自领口灌了进来,她被呛了一下,扶着廊柱咳了起来,钟嬷嬷抱着盒子上来台阶,连忙一手搀着她入了内,
“我的姑娘诶,女人家的,好日子来的这几日,切莫着凉,否则回头怀孩子艰难....”
傅娆听到“怀孩子”三字,只觉有针刺在脑门,不由红着眼眶恼羞斥道,“嬷嬷说的什么胡话,我还未婚,怎么提起了孩子一事?”
“哎呀,瞧老奴这张嘴,失言了,姑娘快些进去吧....”
钟嬷嬷将傅娆搀至软塌上,将盒子置于一旁高几,从窗棂往外探出一头,张望桃儿,“你这小妮子去哪了,快些来伺候姑娘,我还要去膳房给夫人取药呢....”
“来啦来啦,我这不是去耳房取我的针线,打算给姑娘缝些月事带么.....”
“得了,有事喊你,你总是躲懒,我先给姑娘倒口热水。”钟嬷嬷探身回来,去隔壁端来一紫砂壶,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来。
傅娆眸光清凌凌盯着那杯茶,茶雾袅袅,气氲缭绕,渐渐模糊了视线。
她身子紧张的发软,手拽着垫下的软褥,仿佛都坐不住,一颗心更是无处安放,眼神惶惶,怔忡无助。
钟嬷嬷见她愣了半晌都不接茶,脸色又白的厉害,不由担忧,“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冻着了,喝口热茶....”
傅娆迟钝地回神,勉强笑了笑,将茶接了过来,摩挲在掌心,“嬷嬷去忙吧,我无碍。”
钟嬷嬷不疑有他,出门往后廊折去。
桃儿蹦蹦跳跳抱着针线篓钻进了房内,端来一锦杌,坐在窗下,低头一本正经做月事带,嘴里却是念叨着,“姑娘,奴婢原本做了好些,等您从嘉州回来便可用,偏偏杏儿那妮子前阵子月事提前,奴婢给了她,如今又得给您备一些....”
桃儿每说一字,傅娆的手便抖一下,额头不知何时已渗出冷汗,手握着那碗茶都察觉不到烫意,脑海里如有线团,找不到思绪,好半晌,她方才胸口闷出一口浊气,暗自宽慰。
不要自己吓自己,或许无事呢。
她不会这么倒霉的。
她已经够倒霉了,她又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老天爷不会这般折腾她。
若是怀孕,不宜喝浓茶。
她垂眸瞧了一眼那褐色的茶水,茶水已凉,猛然间一口咕咚灌了下去。
她不会怀孩子的,绝不会。
清凉的茶水灌入喉咙,驱散了五脏六腑的纷乱,她心情静下来,平视前方,闭目,缓缓抬起右手,轻轻搭在左手手腕处。
https://vvadz.cc/book/12197939/6499050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vvadz.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vvadz.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