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物是人非

车驾缓缓驶入许昌城门，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突然间又变得阴沉起来。

城楼上的积雪被凛冽的朔风卷起，如柳絮般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洒在玄甲军那整齐的军阵之上，仿佛下了一场新雪。

曹操眯起眼睛，凝视着城门上方那两个已经褪色的“许昌”二字。那金漆早已斑驳剥落，露出了里面黝黑的木胎，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沧桑和岁月的痕迹。

“魏王，天子已遣使来迎。”

荀彧轻声走到曹操身边，低声说道。

曹操嘴角微微上扬，但并没有答话，只是轻轻地抬起马鞭，示意车驾放慢速度，缓缓前行。

街道两旁，百姓们都匍匐在地，不敢抬头，一片死寂。

偶尔有小孩子因为害怕而啼哭起来，立刻就被他们的父母捂住了口鼻，只剩下几声沉闷的呜咽声。

曹操的目光缓缓扫过街道，忽然，他的视线停留在一个蜷缩在墙角的老妪身上。

老妪怀中紧紧抱着一具幼童的尸首，那孩子的手指已经被冻得青紫，而老妪却仍然死死地攥着那破旧的襁褓，仿佛生怕有人会夺走她的孩子。

“许昌今年冬天，冻死饿死了多少人？”

曹操突然开口问道，声音在这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

他身旁的主簿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大约有三百多人……”

曹操冷笑一声。

“还不及北疆的一成。”

正在行进间，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一名身着布衣的文士正站在街道中央，手中拿着一卷竹简，高声诵读道。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虎卫军见状，立刻拔刀出鞘，准备上前将其拿下。

然而，就在此时，曹操却抬手示意他们停下。

他掀开帘子，仔细端详起那名文士来。只见那文士头发散乱，光着双脚，一副落魄模样，但他的双眼却明亮如寒星，透露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狂生何人？”

典韦见状，怒声呵斥道。

那文士却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清脆而响亮。

“洛阳旧魂，颍川散人！”

说罢，他将手中的竹简随手一抛，然后竟然自顾自地转身离去，毫不理会众人的反应。

那卷竹简落地后，众人这才发现，上面赫然写着半卷《蒿里行》——而这正是曹操昔日的诗作。

曹操凝视着那文士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感觉到自己袖中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当年他创作这首诗时，还只是一个意气风发的讨董校尉，满心抱负，渴望拯救天下苍生。

然而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已经成为了权倾朝野的魏王，可内心深处却似乎失去了一些曾经的东西……

“魏王，是否要将此人拿下？”

马超手握剑柄，上前请示道。

曹操沉默片刻，然后缓缓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儿，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中的锐利光芒已然恢复。

“不过是一个迂腐的书生罢了，随他去吧。”

说完，他放下帘子，车驾继续缓缓前行，车轮无情地从那卷竹简上碾压而过，发出一阵细微的碎裂声。

入宫觐见完毕后，曹操独自一人坐在魏王府的庭院之中。

夜幕逐渐降临，四周的光线也随之变得昏暗起来。

侍从们见天色已晚，便赶忙点燃了庭燎，瞬间，庭院被熊熊的火光所照亮。

然而，这庭燎的火光却有些异常。它时而突然黯淡下来，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压制；时而又猛然明亮起来，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在这明暗交替的光影中，曹操那张饱经沧桑的面庞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脸上的沟壑纵横交错，宛如岁月留下的深深印记。

案几上摆放着一只冰裂纹的茶盏，盏中盛着半盏茶水。

当曹操伸手去取这只茶盏时，那原本沉淀在盏底的茶末竟随着他的动作而缓缓浮起，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曹操抬头望去，只见郭嘉身披一件厚厚的雪衣，正踏着积雪快步走来。

他怀中抱着一只竹筒，筒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冰棱，显然是刚刚从外面送来的急报。

“徐州急报。”

郭嘉走到曹操面前，轻声说道。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静谧的庭院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曹操微微点头，示意郭嘉继续说下去。郭嘉深吸一口气，然后打开竹筒，取出里面的信件，念道。

“夏侯兄弟在徐州与关羽、张飞交战，大获全胜，成功击退了周瑜的军队，但夏侯逸重伤昏迷……”

然而，还未等郭嘉念完，曹操突然猛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顿在案几上，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茶盏中的冰水四溅而出，溅湿了案几上的手稿。

郭嘉见状，不由得浑身一颤，赶忙闭上了嘴巴，向后退了半步。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曹操的左手上，只见曹操的左手正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倚天剑。

那剑柄上系着的七宝琉璃，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而这七宝琉璃，正是夏侯逸在剿灭乌桓王庭时所缴获的战利品。

曹操似乎察觉到了郭嘉的目光，他的手指缓缓地划过倚天剑的剑鞘，那上面精雕细琢的螭纹在他的指尖下若隐若现。

“继续说。”

曹操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

郭嘉定了定神，继续将徐州的战况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整个世界都被黑暗笼罩着，仿佛时间都已经停滞。然而，在这静谧的时刻，曹操却突然下令取来昔日虎牢关时的旧甲。

侍从们迅速行动起来，不一会儿，那件陈旧的铁甲便被呈现在曹操面前。铁甲入手的瞬间，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仿佛它还带着昔日战场上的冰霜和杀气。

曹操凝视着这件铁甲，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眷恋和回忆。他轻轻抚摸着甲胄上的纹路，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突然，他注意到铁甲的缝隙间，有一些深褐色的血痂。这些血痂似乎已经与铁甲融为一体，见证了无数次的生死厮杀。

值更侍从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曹操。他听到曹操在黑暗中喃喃自语。

“不知子轩怎么样了……”

声音很轻，却充满了忧虑和关切。

夏侯辰在曹操心中占据着特殊的位置。他是曹操的爱将，也是他的亲人，更是他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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