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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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吹过空荡荡的长椅,周长宏一个人坐在那里,手里的旱烟早已熄灭。
他望着天上那轮冷清的月亮,突然想起周小凤小时候,总爱撒娇要骑大马……
那时候的周小凤,多么的单纯可爱。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女儿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归根结底是他这个爹的错,是他没有教好她。
“啪嗒”一声,一滴浑浊的泪砸在旱烟杆上。
周长宏用袖子狠狠擦了把脸,把烟杆别回腰间。
他刚要起身准备回大队,这时候面前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大队长……”
周长宏抬头,看见夏飞燕站在不远处。
他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这个时候,你怎么在这儿?”
夏飞燕没有躲闪,直直地看向他:“大队长,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周长宏的声音冷得像冰。
夏飞燕指向病房的方向:“周小凤肚子里的孩子,是杨志豪的。”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周长宏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长椅边缘。
“我才是杨志豪名正言顺的妻子,说起来我和杨志豪的婚事,还是大队长帮忙敲定的。”
“如果我去举报他们搞破鞋……别说他们两个,就是大队长您……恐怕也逃脱不了干系吧?”
她说的没错,这件事一旦举报,那他们就都得完蛋。
但周长宏到底是老油条了,怎么可能被她这么两句话就给吓唬到。
周长宏突然冷笑一声:“你要是真想举报,现在就不会站在这儿跟我说话了。”
“说吧,你想要什么?”
夏飞燕转过身,月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冷硬:“我要工农兵大学的名额。”
周长宏猛地抬头:“不可能!”
“每年工农兵大学名额就那么几个,必须思想端正、劳动积极、表现优异的同志才能被推荐。
而且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要全大队投票决定,我的票可以投给你,可其他人我管不了。”
夏飞燕轻笑一声,“大队长莫不是把我当三岁小孩了,您从出生起就在红旗大队,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大队长,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当然,如果大队长一定要坚持自己那所谓的原则,而弃自己的女儿于不顾,我也不勉强。”
“反正我现在已经这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她突然转身,眼神凌厉,“大不了大家一起完蛋,我一个人拉着杨志豪和周小凤垫背,也不亏!”
“就是不知道周小凤现在的身体……经不经得住革委会那些人的‘照顾’?恐怕到时候,她会比我现在惨十倍吧?”
“大队长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说完,她抬脚就要离开。
“等等!”
周长宏突然叫住她。
他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半晌,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颓然道:“我……答应你。”
夏飞燕背对着他,肩膀明显松了下来。
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三天之内,我会和杨志豪离婚。”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周长宏一个人站在长椅旁。
他佝偻着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了腰。
……
知青点。
夏飞燕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
她脱了衣服以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刚掀开被子准备躺下,身旁的杨志豪突然一个激灵从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
“怎么了,做噩梦了?”
夏飞燕也跟着坐起身。
看见杨志豪满脑门都是汗珠,她赶忙从枕头下摸出手帕,动作轻柔地替他擦拭着。
月光透过窗缝,照在她看似关切的脸庞上。
杨志豪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他不敢说出那个梦。
因为梦里周小凤没死,还把他们的事闹得人尽皆知,然后他就被五花大绑押上批斗台,胸前挂着“流氓犯”的牌子,最后是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他的后脑勺上......
“看你这一头汗。”
夏飞燕的声音温柔似水,手上的动作越发细致,“要不要喝点水?”
杨志豪摆摆手,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他这才注意到夏飞燕,“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晚上睡觉之前他可没看见夏飞燕。
“我看你最近心情不太好,就想去山上看看能不能逮只野鸡或者兔子给你补补身体,谁知道绕了一大圈都没有见到个影子,所以才回来晚了。”
“这两天苦了你了,今天我再去后山上转转,万一就有收获呢。”
夏飞燕垂下眼帘,手指轻轻给他整理着被角。
杨志豪不疑有他,自从夏飞燕从牛棚搬回知青点以后,整个人性格都变了很多。
不过这对杨志豪而言却是一件好事,以前夏飞燕还是有不少小脾气的,可现在却是对他有求必应,又温柔体贴。
他心里很清楚,她是怕自己会跟她离婚,让她再被赶去牛棚。
毕竟牛棚虽然垮了,但又不会一直垮着,等开了春还会重新修起来。
“知道了,睡吧。”
杨志豪重新躺下时,背对着夏飞燕。
他没看见,在他转身的刹那,那个对他温柔似水的妻子眼中闪过的冰冷恨意。
夏飞燕很快也跟着躺下,手臂从背后环住杨志豪,手掌有节奏地轻拍着他的被子,就像在哄孩子入睡。
动作温柔至极,可那双在黑暗中睁着的眼睛里,却盛满了刻骨的恨。
“睡吧,”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别怕,不会有事的。”
杨志豪含糊地应了一声,很快又沉入梦乡。
夏飞燕的手依旧机械地拍打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当然不会有事,她不会去举报他,让他蹲局子甚至去死。
夏飞燕知道杨志豪心里最大的期盼就是回城。
但她是绝对不会让他如愿的。
她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看着她成为工农兵大学生,成为人上人。
而他自己只能却要待在这里、死在这里、烂在这里,一辈子都不能离开。
这就是他背叛她的代价!
至于周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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