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小吊扇

正想着，头顶传来“哒哒”的脚步声。谭竹踩着高跟鞋从二楼电器部下来，一身干练的职业装衬得她格外精神。

“冬梅姐，今天怎么这么热闹？”谭竹走到柜台边，顺手撩了撩有些散乱的刘海。

众人立刻围了上去：“梅姐，你们电器部知道那小吊扇的行情不？”

谭竹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食指轻点下巴：“这种新玩意，按理说得三四十块钱，还得加上两三张工业票。”

“呸！”一道尖利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钱慕珍不知何时凑到了柜台前，“一个破风扇要一个月工资，谁买谁是傻子！”

李冬梅当即变了脸色：“你就一个卖扫帚竹编的小贩，哪凉快哪待着去！整天就知道搅和！”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钱慕珍被说得脸色铁青，悻悻地走开了。

钱婷婷等人群安静下来，才轻声说道：“师父，谭姐，其实...我知道哪能买到小吊扇，三十块，连工业券都省了。”

这话一出，李冬梅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警惕。

钱婷婷心里一紧，赶紧补充：“师父，我确实打听到一条进货门路，具体谁在卖我真不清楚。您放心，我不会干那些事的。”

“老李，”谭竹笑着打圆场，“现在谁还没换过点东西？大家都是明白人。”

一旁的售货员们也都点头附和。李冬梅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叹了口气：“你有分寸就好。”

钱婷婷偷偷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乐乐的笑容：“那师父，谭姐，你们要不要来一个？”

“给我来一个。”李冬梅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谭竹几个更是立刻掏出钱包：“我也要一个！”

钱婷婷看着手机里不断跳动的【叮咚】提示音，心里美滋滋的。她琢磨着待会儿去找郭主任，给师父家多争取个幼儿园名额。

这名额可不是白给的，是组织的补偿。上次孙汉文冒领她编撰小册子的功劳，组织都记着呢。要不是前几天去师父家吃饺子，听李冬梅和龚鹏提起，她还被蒙在鼓里。

想到这里，钱婷婷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窗外。夏日的阳光依旧毒辣，街上行人匆匆，个个满头大汗。

街对面小卖部的霓虹灯牌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褪色，但“冰棍特价”四个字依然醒目。

一辆自行车从门前驶过，车筐里装满了各色布料，随着车轮的转动微微晃动，那是隔壁服装店进的新货。

她收回目光，继续在代购群里回复订单信息。柜台上的老式电风扇“呼呼”地转着，却丝毫驱散不了这闷热。

“婷婷，”李冬梅突然开口，“你这风扇，什么时候能到货？”

“快了师父，”钱婷婷抬起头，“最迟后天就能送到。”

“那行，”李冬梅点点头，“到时候给我送家去。对了，记得多带几个，街坊邻居都问我要呢。”

钱婷婷笑着应下，心里却在盘算着利润。这批货要是能卖完，就够给弟弟交下学期的学费了。

正想着，柜台前又围上来几个顾客。钱婷婷立刻收起手机，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您想买点什么？”

“听说这有小吊扇卖？”一位穿着碎花裙的中年妇女问道。

“现在没货，”钱婷婷说着，拿出一个小本子，“要是您需要，可以先登记，到货了我通知您。”

妇女连连点头，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和地址。钱婷婷仔细记录，字迹工整清晰。

一旁的钱阿姨看着她的动作，不禁感慨：“婷婷现在可真是能干，比刚来时强多了。”

李冬梅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可不是嘛，这孩子学东西快着呢。”

钱婷婷低着头，耳根却悄悄红了。她能有今天，全靠师父的悉心教导。

百货商店里人来人往，柜台前的询问声一直没断。钱婷婷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但她一点也不觉得累。因为她知道，每一个登记的名字，都意味着一份收入。

钱婷婷整理着记录本，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先去找郭主任说幼儿园的事，然后再联系钱宁秋确认发货时间。】。

这些都要快，趁着这股风口，多赚一些是一些。虽说不是正经买卖，但只要能帮到家里，帮到师父，她就心安理得。

夏日炎炎，供销社大楼外的柳树被晒得蔫头耷脑，连大楼前的水泥地都散发出灼人的热气。

钱婷婷站在郭主任综合处门口，抬手轻抹了下额角的细汗。走廊里静悄悄的。

她望着紧闭的综合处门，回想前几天听到的风声。供销社要开幼儿园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几乎人尽皆知。

说起来，这事儿还得从她撺掇李冬梅几个人闹起来说起。当时她就想着，能给职工谋点福利也是好事，谁知道这福利竟然要砸到自己头上来。

【副园长？】钱婷婷摸了摸下巴，眉头微蹙。

脑海中浮现出一群熊孩子围着她转圈的场景——【要吃要喝，吵吵闹闹，关键还得给他们收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光是想象那场景，她就觉得头大。

“呸呸呸！”她赶紧摇头，试图把这恐怖画面从脑子里赶出去。汗水顺着她的脖颈滑落，在衣领处洇出一片深色。

她才十六岁，正是青春靓丽的年纪。想到要整天跟一群小孩子打交道，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正当钱婷婷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推掉这差事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钱，站在外头干啥呢？”

是郭主任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个饭盒。饭盒上蒙着一层水汽，看样子是刚从食堂打来的饭菜。

他看了眼钱婷婷通红的脸，忙说：“快进来，屋里有风扇。这天气，站外头多难受。”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凉气。郭主任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办公桌前的潘秘书，不由得皱起眉头：“小潘，我刚才是不是跟你说了，有人来找我就让进来坐？怎么让人家站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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