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无奈间

春夏秋冬，总有一个时节能代表你的心情。

舒夏想到不一样的答案，但她还没做好听到不一样的答案时的准备。显然，卜凡的答案让她的心脏毫无前兆地骤停了一秒。她知道卜凡不是说谎，更奇怪这条她也是第一次见的手链到底有什么特别，怎么会跟她有关系呢？她的奇怪不是突如其来的，从踏进这个拍卖会现场开始到现在，她的奇怪感在逐渐累积。

舒夏悄悄藏起了奇怪地情绪，给了卜凡一个正常反应。她有些好笑地望着对面的男人，表示不相信他所说的话：“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卜凡淡然地反问道，“这条手链你没有在哪儿见过吗？”

“第一次见。”舒夏坦然。

卜凡伸出手摸了摸下巴，下意识地看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尹寒筱，语气间带着一丝诧异：“那就奇怪了，怎么会是第一次见呢？”

舒夏跟着卜凡的视线，也望向了尹寒筱。她大概知道卜凡的意思，卜凡是觉得尹寒筱隐瞒了什么。可是一条手链而已，卜凡怎么会知道其中缘由呢？舒夏不是个傻子，她知道卜凡一定将尹寒筱查了个彻底。这种操作，她从前是想不到的，但见惯了子杰的行事风格，对于卜凡，她只能想到这些。

但显而易见的是，舒夏并不喜欢有人去质疑尹寒筱，卜凡也不行。她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不是因为对尹寒筱的质疑，而是对卜凡的挑衅。她原本就有一分疏离的语气间又多了分疏远：“你到底想说什么？”

卜凡将视线移回，他望着舒夏，故作心直口快道：“我只是听说，这条手链是你跟尹先生的定情性物。简而言之，你之所以会嫁给尹先生，就是因为这条手链。你是当事人，怎么会不知道？这条手链，怎么会第一次见？”

“我想卜先生一定是弄错了。”尹寒筱的声音已经恢复正常，他冷不丁地打断两人的对话，语气间带着冷漠和敌意。他等卜凡和舒夏的注意力都放到自己身上后，才接着说道：“我和夏儿结婚之前的确有定情性物，我们的定情性物的确是一条手链，但显然，不是这条。希望卜先生不要过多干涉我和夏儿的私事。”

“我只是好奇，没有其他意思。”卜凡举起双手，摆出了一个无奈地姿势，接着说道：“如果我的话给你们造成了困扰，那我道歉。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说着他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舒夏轻叹一口气，目送着卜凡远去。望着他逐渐远去的样子，她恍然明白他们之间只能越来越疏远。初恋都是美好的，但还会有更好的。那种青涩的美好留在记忆里对于舒夏来说才是最好的方式。

可望着五年后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卜凡，她愈发觉得陌生。五年时间，他变了，她也变了。他变得没有最初那般美好了，而她变得心已不再属于他了。原本她还想将他的那份美好保留住，但再见他时，她发现那份美好已经被破坏了。破坏者不是其他人，而是当事人本人。

舒夏叹息，是在惋惜她心中的美好。她不希望自己曾经喜欢的人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而远去的卜凡刚刚的言行，恰恰让她心生厌恶。

无论卜凡怎样质疑，她都会站在尹寒筱这边。除了对他无条件地信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忘记了尹寒筱曾经的一切，不论信任与否，凭这一点，她便没有质疑的资格。

尹寒筱知道舒夏现在的心情并不好，他在等待着舒夏对他提出疑问。其实，他可以主动解释的，但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尹寒筱张开凉薄地唇去唤有些走神的舒夏：“夏儿？”

“嗯？”舒夏扭过头看向尹寒筱，笑得有些疲惫。

尹寒筱抿嘴，温柔地望着舒夏，轻声问道：“你想不想听关于那条手链的故事？”

“嗯！”舒夏轻轻点头。

她不是不好奇他们的故事，只是一想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就难免伤感、难免会觉得疲惫，那时候她想问也问不出口。她喜欢尹寒筱主动去说他们的故事，不管曾经的他们是美好还是不美好，怎样都是他们的过去。她希望美好，想知道他们的曾经，也能接受他们的曾经。

尹寒筱温柔地勾起嘴角，转了转漆黑的眼珠，又开始了他们娓娓道来的故事。可能他们曾经的故事对于曾经的舒夏来说不开心的或者不在乎的，但对于很久之前就爱上舒夏的尹寒筱来说，怎样都是甜蜜的。

尹寒筱的唇瓣一张一合，唇角多了份温存：“你还记得我跟你说，我见你的第二天我就向你求婚了吗？当时我单膝下跪，跪在你面前求你嫁给我时，你整个人都是蒙的状态。我当时很紧张，本来以为你不会答应的，结果你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不知道爸爸妈妈会不会同意。’。

你知道吗？当时我听到你这句话的时候差点没哭出来。然后我就拉着你来到你家，见了爸爸妈妈。当时爸爸妈妈的反应跟你一样，随后就是极力反对。但是爸爸妈妈都是讲理的人，他们单独把我带到书房，跟我谈话。

本来他们是想疏导我，让我放弃娶你的。那天我们谈了很长时间，最后结果就是我把他们给说通了。就这样，他们就同意你嫁给我了。我听到爸爸妈妈答应让你嫁给我，就从口袋里掏出我家的传家之宝，也就是那条手链，送给了爸爸妈妈，说是当做彩礼。

爸爸妈妈先是惊讶了一番，随后就收下了。刚刚拍卖会上主持人不是说我们拍下的是高仿品吗？我送的那条是真的。”

舒夏将双手杵在桌子上，将下巴放在手心里，歪着脑袋，聚精会神地去听尹寒筱讲他们的故事，越听越觉得有趣。末了，她眼睛闪着光，忍不住感慨道：“哇，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你是说我厉害吗？”尹寒筱从回忆了走出来，望着舒夏可爱的模样，无限温柔的眸子里又多了宠溺。

舒夏俏皮的眨巴着眼睛，刚刚卜凡带来的阴霾一扫而去。她浅笑着回答尹寒筱的问题：“你厉害，你的传家之宝也厉害。”

尹寒筱笑得开心，轻声和舒夏说话：“但是我的传家之宝你真的见都没见过，据说是爸爸妈妈不让你看。”

“为什么啊？”舒夏微皱着眉头，有些不开心地说道：“你送的彩礼不应该属于我吗？不给我就算了，怎么还不让我看呢？”

尹寒筱浅笑着解释道：“爸爸妈妈可能有他们的顾虑。”他的心头飘过一丝苦楚，他娶她时光明正大，但终究会与这条手链扯上关系。他说了他们关于这条手链的故事，但他还没有勇气说这条手链本身的故事。

舒夏无奈地耸了耸肩，一堆问题涌出她的脑海，她盯着尹寒筱的脸好奇道：“那条手链是你家的传家之宝，你为什么就随便送人了呢？”

尹寒筱轻声解释着，纠正这舒夏话语的错误：“我没有随便送人啊！我去了你以后爸爸妈妈就是我的家人，我把手链当做彩礼然后娶了你，一点都不随便啊！”

舒夏听着笑靥如花，她笑眯了眼睛，说出自己的下一个问题：“那你的传家之宝跟拍卖会上的高仿品是不是一模一样？”

尹寒筱轻轻点头，他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道：“肉眼看上去是一模一样，我家的那条年头太久，所以更加陈旧。但不管它们是不是一模一样，这条高仿品都不可能有原来那条的意义和价值。”

“嗯！你说得对。”舒夏肯定的点头，有一个问题从脑海里冒出来，又来到她的嘴边：“我听主持人说这条手链是子链，原来和它相配的还有一条母链。你家有子链，那母链呢？是不是也在你家？”

尹寒筱坦诚的摇了摇头，声音悠扬：“谁不知在哪儿呢？说不定在你家呢？”

子链和母链原是一对，它们分开的时间太久太久，不知道会不会还有机会合到一起，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已经合在了一起。

大厅中心的钢琴声悠扬地传入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朵，不是每个人都有心去享受其中的美妙，总有人怀着心事。穿过舞池中央的男男女女，另一边的一个小圆桌旁，卜凡还有他的得意助理Rita正透过人群的缝隙，将视线停留在尹寒筱和舒夏身上。

Rita见舒夏笑得开心的模样，忍不住憋嘴，和对面的卜凡说话：“看来你的行动失败了，看舒小姐的状态，她好像并没有因为你的话受到任何影响。”

卜凡不停地往自己的胃里灌酒，他的眉头已经拧到了一块，看着舒夏灿烂的笑容，挫败感和嫉妒心油然而生，他不甘地反驳着Rita的话：“夏儿说她没见过那条手链，却一点都不怀疑尹寒筱。你说，她是不是太过信任尹寒筱了？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谁知道呢？”Rita耸了耸肩。

卜凡豪迈地扬起脑袋，一杯酒又下了肚，他望着对面和谐的两人，又望向Rita，质疑道：“你查到的信息都可靠吗？”

“当然可靠，不可能有错。”Rita肯定道。

卜凡的眸中写尽了疑惑：“你说他们认识才一天时间，夏儿怎么会答应嫁给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呢？而且那个时候她才刚刚成年，连证都领不了。想不通，太离谱了。”

“还有更离谱的，舒小姐的爸爸妈妈赞同他们的婚事，而且他们跟尹寒筱之间没有任何的利益交换。”Rita悠然地补充道。

卜凡感叹地摇着头，苦笑着低吼着：“疯了，他们都疯了。都是疯子。”

Rita望见卜凡这样痛苦的模样，有些心疼地皱起了眉头，她轻声感慨：“我突然觉得我做错事了，我不应该擅自调查他们之间的故事的。”

“你没有做错，是我错了，五年前我就不应该离开夏儿，都是我的错。”悲伤的气息将卜凡彻底笼罩，在这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土地上，他这样一个出众的优秀的男人也会有糟糕的一面。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将浅浅的喜欢变成深爱，也足够让一个人忘了一个人，又爱上另一个人。

Rita果断夺过卜凡手中的酒杯，轻声劝她：“你别喝了，喝酒伤身，你还总是这样。”

卜凡望着Rita的眼，自己眼底的波澜悲哀地异常平静，他的声音竟带着委屈，他说：“自从离开她以后，我就爱上了喝酒。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我多么希望她能再回到我什么啊！那时我一定可以不再喝酒，也不再抽烟。Rita，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五年前离开木舟了。”

“我知道，你后悔了。”Rita伸手捧住卜凡的脸，话语间有些动情：“你若不离开木舟，就不会有我的存在。”

卜凡寒冷的睫毛微颤，无言以对。一天、一时、一分，甚至是一秒的时间，都有可能错过一个人，更何况是五年的时间。不论时间多长，都足够错过一个人。

错过让人心伤，只求错过的那些时间里，彼此没有过错。

回酒店的路上，舒夏习以为常地靠在尹寒筱的肩上，望着车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可能是身在陌生的国度，她更容易感伤。没错，她又想到了卜凡，不是念念不忘，而是感慨。

她的声音悠然传入尹寒筱的耳边：“亲爱的，你说如果初恋变成了你讨厌的样子，你会是什么感受？”

“可能会惋惜吧！”尹寒筱说得云淡风轻，跟个舒夏的视线，望向窗外，恍然又想到了慕子涵。

舒夏轻声叹息：“是有惋惜，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那样的无奈。看着曾经觉得美好的人变得不美好时，就特想让他变回以前美好的样子。可是你已经是局外人了，管不了那么多也不该管。总之就是很无奈。哎！说了你也不明白，子涵姐姐那么好。”

尹寒筱漆黑的眸中泛起波澜，他始终分不清他的初恋是舒夏还是慕子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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