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李海霞

赵红秀怕路上碰到人，看到他们提的粮食，特意将东西装进了破烂的背篓里，上面还放了些野草树皮。

这样，就算有人看到了，也不会怀疑什么。

“这是海洋带来的手电筒，一共两个，你们路上照着点，等快到村子的时候别用，记得放下东西就早点回来，别在妹妹那里吃饭。”赵红秀将他们送到院门口，小声嘱咐着。

李玉国接过手电筒，另一个递给了老三。

李爱国去小妹艳霞家里，艳霞家住在另一个方向，走出村子他们就要分道扬镳家。

至于大妹海霞和二妹青霞她们嫁在相邻的两个村子，几乎同路。

“妈，我们知道了，时候还早呢，你快回房间再睡会儿！”

“没事，我看着你们离开！”赵红秀笑着向他们挥手。

待三人离开后，她这才关上院门，往厨房走去。

除了做早饭，她还要烧一锅热水，给大伙起床洗脸。

“老婆子，我来生火。”李大山走进厨房，从赵红秀手里接过火柴。

“你感冒才好全，怎么这么早起来了！”赵红秀走到灶台前，往锅里舀水。

李大山抽出一根火柴，划了两下没点着，又重新抽了一根，这次一下就点燃了，他赶忙点在柴火上。

很快柴火被引燃，他一边往灶台里添加火柴，一边道：“睡不着，还不如起来帮你干点活！”

赵红秀手一顿，紧接着若无其事干活：“你这是怕给海霞的粮食，进不到她和孩子们的肚子里吧？”

灶台里火光冲天，印在李大山的脸上，照亮了他忧心忡忡的表情：“这孩子耳根子软，我怕她有点吃的都拿出去给别人了。”

“放心，走之前我都交代了玉国，让他叮嘱好海霞，咱们做大人的，能做的就是在她有难处的时候拉一把，如果她不知道把握机会，把救命的粮食都送出去了，让自己和孩子饿肚子，那就是她活该。这人可以善良，但不能无底线的善良。”赵红秀道。

天蒙蒙亮，李玉国走到了海霞的村庄，这个点起床的人并不多。

偶尔有几个人看到他背着破背篓，里面放着树皮和野草，顿时没了兴趣。

算起来，李玉国有一年没来妹妹家了。

不是不想来，实在是家里拿不出余粮，他做大哥的不好意思空手来。

妹妹家住在村子最里面，要经过一座坟山，附近村庄谁家死了人，都埋在这里，上面到处都是堆起鼓包的坟。

胆小的，晚上都不敢走这里。

哪怕现在是清晨，可在雾的笼罩下，山上的坟若隐若现，偶尔一阵寒风打在身上，确实滲人。

哪怕李玉国是个大老爷们，经过此处，也不免心里有些打怵，不过他并未表露出来。

大妹住的地方，原是大妹夫家的牛棚，后来结婚分家后，就将这里修缮了下，成了他们的新家。

也就大妹妹心善好说话，换做任何一个儿媳妇，也不肯住在这种鬼地方。

走过坟山，李玉国看到了简陋的土方，土房盖的还不是瓦，而是茅草，冬不暖夏不凉的。

还没等他走过去，房门就打开了，一个衣着单薄，身形消瘦的女人，手里提着尿桶走了出来。

只需一眼，李玉国就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大妹妹，才一年没见，他妹妹就瘦的都快不成人形了。

以前她妹妹脸圆圆的，眼睛又大，笑起来还有梨涡，可招人稀罕了，来家里相亲的人，都快把门槛踩烂了。

可偏偏，她就相中了老实木讷的李晓平，这会儿脸上只能看到颧骨上挂着一点皮肉，可见她吃了多少苦。

李海霞同样看到了不远处的李玉国，只是长时间处于饥饿的她，眼神早就不如从前了，加上天还没有完全亮，她看不清站在那里的人是谁，只能通过身形猜出是个男人。

“是谁在那里？”她警惕问道。

听着妹妹有气无力的声音，李玉国快步走了过去：“海霞，是我！”

直到大哥走近，海霞才看清人，她激动地放下尿桶，紧紧抓着李玉国的手：“大哥，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家里没吃的了，我这里还有些糙米，你跟我进屋去拿，一会儿吃了饭再走。”

见妹妹自己都饿成这样了，还想着把吃的给家人，李玉国心里不是滋味。

“别忙活了，吃的你自己留着，瞅瞅你都瘦成啥样了。”李玉国本想责备妹夫，可想想这年头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如果家里不是海洋，他作为长子，一样让父母妻子孩子饿着肚子，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海霞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大哥，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也没怎么瘦，可能是穿的少，所以才觉得瘦了很多，爸妈都还好吧，我本打算年前回一趟家，送点吃的去，你来了正好，一会儿吃完早饭带回去。”

李玉国了解妹妹，这年头她能存下粮食，一定是从嘴缝里抠出来的。

他看了看里屋，小声问：“妹夫醒了吗？”

海霞摇头：“没有，昨天他去给他爸妈修床去了，很晚才回来，估摸着要中午才能醒，怎么大哥找他有事？”

听到妹夫没醒，李玉国还是不放心的将海霞拉到了就另一边，这才把身上的背篓放了下来。

看到背篓里的树皮和野草，海霞并没有嫌弃，而是心疼的红了眼眶。

“家里都已经啃树皮了吗，都是我没本事，帮衬不了家里一点。”说着，说着她就流下了眼泪。

“这年头谁家没有啃过树皮，那些饥荒严重的地方，还有吃死人的呢，我们这里虽不是最严重的，日子也在逐渐好转，但都是苦日子过来的，你自己过的也不好，就不要为家人担忧了。

今天哥过来，可不是专程给你送树皮野草的，是海洋在外面弄到了一些吃的，爸妈，让我给你送些过来。”

说着，他将背篓里的树皮和野草往外扒。

听到大哥的话，海霞急忙抓住了她大哥的手，不让他把东西拿出来。

“大哥，我这里还有点粮食，咱家人多，你们更需要吃的，这些吃的你带回去吧，等过年的时候，我再去看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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