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知了

风清对着天空发呆，恍惚间见一只大雕由远及近，在汤馆上方盘旋了一圈。

        他定睛一看是陆久瑶和妖王画烨。

        她不是去了对面忘返仙居，怎么坐着雕回来了。

        见雕往汤馆后院方向飞去，风清也起身往那走。

        风清走到后院，正好碰到了陆久瑶和画烨。陆久瑶平时脸上白里透红，今天看起来倒显得憔悴。

        “阿瑶你受伤了？”风清关切问道。

        “你是谁？”

        “在下风清。”

        “哦，原来是你。”

        风清点点头，刚要说六重天里画烨的那四匹独角马十分特别。

        却听画烨道：“从双头蛇眼皮下跑进来的。”

        风清尴尬咳了两声。

        "你找我？"见气氛有那么一丝尴尬，陆久瑶接过了话题。

        "哦，其实也不是什么急事，我看你脸色不好，先去休息吧。"

        "主人！您回来了！"一洪亮声传来过来，几秒后石齐出现。

        见到石齐，陆久瑶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表情更差。连石齐都疑惑道：“陆姑娘，你怎么了。”

        “螳螂刀，画烨，那只螳螂的前足忘取了。”陆久瑶捂着胸口道。那可是顶好的制宝材料。做成一对镰刀正好和石齐的偃龙双刀互补。

        咳！这可是待过六重天的妖，说不定有什么特别的呢。

        “我以为什么大事，那螳螂精太弱，不要也罢。”画烨开口安慰道。

        听画烨这么说，陆久瑶只好作罢。抬脚正要离开，却听石齐大声道：“陆姑娘，你两只鞋怎么还不一样呢？”

        陆久瑶脸色有片刻的破碎。

        丢了一只上千灵石的头层蛇皮鞋。

        又丢了一对上好的螳螂镰刀。

        心好痛。

        呼吸都停滞了。

        画烨斜睨过去，石齐虽不明白原因，但立马住嘴。

        “鞋我找吴勾给你重新做一双。螳螂刀，等去秘境，我挑只好的给你。”画烨急急安抚。

        陆久瑶破碎的脸又粘了回去。

        “谢谢你画烨。”不愧是画烨，精准安慰到陆久瑶心坎上了。

        “不过这些事就不用麻烦你了，你可是妖王，这种小事我自己能搞定。”

        风清站在一旁，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果然如石齐说的，二人交情匪浅。

        陆久瑶在屋内休息了一天，画烨便也在汤馆住了一日。

        风清和石齐相约泡汤。日子相安无事过了三天。

        直到林沐过来做好了凉香。

        靠着石齐和陆久瑶，风清在妖界混得不错。拿到凉香后，他给了不少上品灵石和仙家法宝。出手可谓是十分大方。

        陆久瑶心满意足收下，并表示下次还要什么，直接万事簿留言就可。

        谁还不想和土豪交朋友呢。

        长白山上，半月前。

        时凤身体痊愈后不久，便下界去了长白山。不知为何，他总觉陆久瑶和阿玖有着某种的联系。理智告诉他这两人性格迥异，外貌不同。不过碰巧都是难得一见的人参妖罢了。

        但心里总有一股声音，微弱却刺激着他：她就是阿玖，阿玖就是她。

        他决定一探究竟。

        一千年未踏足这片地方，落地之前，他做了十足的心里暗示。

        毕竟，这是他和阿玖初见的地方，那个像光一样照亮垂死自己的阿玖。

        脚尖点地。衣袂落下。

        千年过去，当年记忆中的景色早已不复存在，当年两人的木屋亦不复存在。

        虽然明知如此，时凤仍像疯了似的，在长白山没日没夜的走着。

        直到走到一洞穴，见到墙壁上模糊的刻印，他的下颚骤然紧绷，嘴巴动了动。像无根的浮萍突然找到了依附之地。时凤的额头紧贴着冰冷的石壁。

        “你还在。”他摸着模糊的刻印，像轻抚着过去的时光。

        时凤在洞里待了一夜，一遍遍，临摹这石壁上的刻印。

        走出洞口的他眼里恢复了光。

        “上仙找我。”时凤用仙界诏令唤来了长白山的土地仙。

        “这长白山千年来有多少修成人形的人参妖？”

        “回上仙，人参精修行不易，这千年只有四位。其中一位是最近灵气大盛才幻化的。”

        “其他三位呢？”

        “有一位在修成人形后，不幸殒命。另外两位是一对姐弟。已在两百年前离开长白山。”

        “那二人在何时修炼出人形？”

        土地仙拿出本册子，翻阅一番后答道：“一位是在大庆国三百六十一年，一位是在雍和国一百零二年。”

        在下界用的是下界的历法。换成六重天的时间一个是六百二十年前，一个是三百年前。

        “你可知那二人之前在哪一带活动？”

        “上仙随我来。”

        土地仙带着他前往长白山一处，此地皆是参天大树，郁郁葱葱树叶将阳光遮挡大半。

        “人参喜阴，耐寒。这带便是那姐弟二人出生的地方。”

        “知道了，多谢。”

        土地仙作揖告退。时凤拿出了复往镜，口中念决。镜身腾空而起，逐年变大。镜里一开始和此地景色一致，最后慢慢回退，退到了六百多年前。

        只是镜子里空有景物，却无人。

        “果然，还不够。”时凤收回了复往镜。

        他走出了森林，在不远处围了个院子，搭了个木屋。就此住下。接连几日，他便在周围活动，时而挑几颗石子，取一把土，或者舀一瓢水。

        某日，他在屋内听到了蝉鸣。时凤打开了窗，果然一蝉趴在树上。这都快入冬了，怎么还有蝉鸣？

        时凤走到了树下，仰头看着那蝉。

        似乎察觉到时凤的到来，蝉扇动了下翅膀，叫得更大声了。

        突然间，蝉化成了人形，从树枝上摔了下来。蝉精拍了拍身上衣服，作揖到：“在下蝉精，见仙君这几日在林中往来，像寻找什么。吾对这长白山甚为熟悉，可替仙君效劳。”

        “你在这长白参多久了？”

        “在下今年二千五百二十一岁。”

        这蝉精看着像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未想妖龄挺大。

        “你可认识六百年前化成人形的人参妖？”

        “知了。”

        “跟本君讲讲她的事情。”

        “知了。”

        “这六百年前的人参妖，就在此附近化成人形。那时正值盛夏，吾在树下成荫纳凉。长白山的夏天虽然不热，但有几天还是燥得让吾喘不过气。就在最热的时候。”蝉精话一停顿，“吾的膜翅都快晒焦了。吾便心想着要是能来一场痛快淋漓的大雨该多好啊。就在吾心心念念之时，这突然天色一黑，一乌云当头，哗啦啦下了大雨。”

        “说重点。”时凤忍不住打断。

        “马上就到了，仙君等吾说完。”蝉精突然一顿，愣了几秒，“吾刚才说到哪了。”

        “你说到下雨了。”

        “哦，对对，下雨。”

        “那天气热得啊，吾就祈祷能降一场大雨。”

        一打断他又得重听一遍。时凤只好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那雨大得，吾的膜翅都差点被打穿了。吾只好化成人形，到一树洞下避雨。突然，在树洞的边上，从土里钻出个白人参。吾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会动的人参。吾就看着它从会动的人参，慢慢变出了两条腿，两只手，接着是腰，背和长长的头发。最后人参消失，出现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妙龄女子。”

        蝉精停了下来，似在回忆。

        “然后呢？”

        “然后她摘下几片大叶子，围在了身上。她……”

        “她腿上可个猩红印记？”

        蝉精被时凤打断，忘了接着要说的东西，照着时凤的提问思索一会道：“吾从未见过皮肤如此雪白光滑的妖。大概这就是人参精才有的特质。”

        “所以呢，有印记吗？”

        “这么一说……”蝉精又开始思考，沉默过后，沮丧道，“是没有。”

        “你继续说吧。”

        蝉精又继续说了半个时辰，只是后面的叙述中，陆久瑶的身影未曾再出现。蝉精的声音透过院子，传到了寂静的森林当中，那森林像是个无底的绿色洞穴，灵动的声音进去，被吞噬，便再无回响。

        时凤一开始还有些急躁，听着听着却安静了下来。蝉精身上，和陆久瑶有一个相似的地方——唠叨。

        他似乎明白了二人共同点产生的原因。

        修成人形过于漫长寂寞。修成后又孤身一人。

        那阿玖呢？

        她好像从未有过这样絮絮叨叨，喋喋不休的话语。

        遇见自己之前，她寂寞吗？

        入夜，时凤托风清一事，为表慎重，写了一封信。

        翌日一早，那蝉精又来了。他特意在外等着，直到时凤醒了，请他入内。

        “仙君，我昨天想了一夜，把关于那六百年前的人参妖的事情捋了一遍。还请仙君过目。”

        时凤颇为意外，接过了书简，粗略一读。

        没想到和蝉精的话相比，他的文字简洁明了。

        “有劳了。多谢。”时凤收起书简，这上面内容他得细细地看。

        “那太好了。”蝉精很高兴，“一开始老毛病犯了，写了一堆，后面又仔细誊写了几份。能帮到仙君最好。”

        时凤想起昨日，莫名有些愧疚：“昨日本君语气不佳，抱歉。”

        “哪里哪里，好久没有人听吾讲这么久的话了，吾很感激。”

        “那仙君先看，若需要便唤吾。吾上树上睡个觉。”蝉精身形一遍，化成蝉，飞到了树上。

        时凤捧起书简，在院子里读了起来。

        冬日暖阳，洒在身上刚好。

        读了一会，他抬眼，看了看树枝上的蝉精。

        似察觉到一丝异样，时凤起身，走到那树枝一看。那蝉一动不动，已没了呼吸。

        时凤一惊，施了道仙法，无用。

        他掐指一算。

        阳寿已尽。

        时凤站在树下，一声轻叹，手指轻点，蝉竟化成了冬日里的花瓣，随风飘散。

        妖界都城。

        风清拿到了十盒凉香。正准备离开前，被陆久瑶叫住："我还是送你一程才好。"

        风清欣然答应。到了妖界出入口，见到那青皮双头蛇，他才明白陆久瑶为何要送他。青皮双头蛇此刻正如一只温顺的狗，用它那骇人的两个头拱着陆久瑶。撒娇似的吐着蛇信子。陆久瑶摸了摸它们又凉又滑的蛇皮，对风清道："你可以走了，他们不会伤你。"

        风清心头一暖，表示感谢后驾着祥云离开。陆久瑶目送风清，直到他走远，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两颗丹丸，丢给了双头蛇。它们一口吞下，开心地摇了摇蛇尾巴。

        风清驾着云去了长白山。

        见到时凤身上挂着个小奶娃，风清吓了一跳："你，你，才下界多久，怎么连娃都有了？"说完朝屋内探了探。

        “这是蓝尾狐。”

        “原来你也逃不过狐妖。”

        时凤懒得再说，直接画了个符，写了蓝尾二字。风清突然觉得四面八方涌出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念道：蓝尾蓝尾蓝尾蓝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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