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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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期的谢晏,静心好读、勤学苦练,在一群正是招猫逗狗年纪的少儿中,容易被衬得寂寂无闻。
秦知宜幼时体弱,鲜少出门,又不多在外结交,只知道他是个安静漂亮的小少年。
而谢晏,就对秦知宜更没什么印象了。
诗会不见她,春游不见她,游船登山更是没她的人影。
再大一些,只偶尔听人说,他的未婚妻娇懒成性,在外掐尖好强。
两个指腹为婚的,还没出世,就被姻缘红线牵着要捆缚一生的人,直到婚后才相识。
再从相处中缓慢相知。
方才二人从外面归门,回到栖迟居,谢晏本安排直接到琼华堂这边来陪双亲用晚膳。
秦知宜斜倚在榻上一副懒散模样,又说要更衣梳发,就作罢了。
谢晏让人往侯夫人这儿传了话,又叫了些吃食,整顿好后,夫妻二人才出门。
歇息过后,秦知宜的状态焕然一新,脚步有劲了,唤人时也满是心意。
气氛好,满室欢声,自然人人都高兴。
此时秦知宜在想旁的,谢晏则在想,虽然秦知宜拖沓懒散,不过改变主意是正确的。
待她休息好了,精神饱满地来见双亲才是对的。
没看么,她只用一声“父亲母亲”,就把侯爷夫妇给唤得眉开眼笑。
谢靖和程云柯膝下五个子女,可没一个会嘴甜卖乖。
如今有了秦知宜这个长媳,总算体会到娇娇女儿承欢膝下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亲生的五个子女端坐下首,唯秦知宜到了侯夫人跟前。
与婆母说着回秦家的事。
也不知道怎么的,侯夫人的手不自觉地就牵住了秦知宜,婆母和儿媳拉着手说话。
亲如母女。
秦知宜着重夸赞了谢晏一番。
“世子他和我父亲兄长他们很有话说呢,都夸他为人随和谦逊,又稳妥,是青年表率。体谅我恋家不舍,还主动陪我多住了一夜。”
虽是秦知宜在说话,她却句句不离谢晏,没说些不相干的。
谁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家儿女呢,轻轻巧巧的,就让侯爷夫妇听着高兴。
不过,谢家的人都怀疑是不是秦知宜夸大了。
他们所知的长子、长兄,可不像秦知宜口中这么有口皆碑。
如果不是熟悉谢晏的,知道他寡言少语,情绪平稳,大多都会觉得他清高傲世。
难道说,谢晏喜欢秦知宜,所以到了秦家就不一样了?
是了,不然的话,怎么会掷重金博红颜一笑呢?
原本侯夫人还想着私下问问,可气氛一好,索性就当个趣事来说笑两句。
“听闻晏儿今日给知宜买了个头冠,可是真的?”
秦知宜大方笑答:“是呢母亲,世子他花费了五百两黄金,真是破费了。”
秦知宜不觉得这事是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若公爹和婆母觉得不该,她再受着就是。
反正也藏不住,何须因为担心说教挨骂就遮遮掩掩。
侯爷夫妇先前已经听过了,这会儿再听仍觉得不可思议。
侯夫人看着谢晏,笑意中含着几分松快的审视。
谢晏不慌不忙地应了。
“是,先前不知道如此高价,已决定了要买。价钱不是拿不出,就买下了。”
他一句话说完,一屋子好奇的目光不约而同收敛,化为“原来如此”。
原来不是为秦知宜,只是不得不买。
是大家想得太多了。
如果谢晏像众人想的那样,不管价钱,只一味讨好夫人,恐怕不会这么说。
秦知宜是快人快语,直肠子不拐弯有话直说。
谢晏则是追真求实,同样不会拐弯抹角。
再者,谢晏自己给的解释,才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这样一说,本想取笑长子几句的侯夫人又没话说了。
比起听他说不得已为之,做母亲的,更想看到儿子娶亲后的变化。
只可惜时间太短,还没能到那份上。
侯夫人笑了笑,不得不转了话头:“你如今立了业,也成了家,这样的事,自行决断合适即可。我和你父亲,只盼着你们和睦,早些为侯府添丁。”
谢晏答:“儿子知道了。”
一如既往的一句话,看不出他自己的意思。
侯夫人默默叹口气,视线转向秦知宜,一看到儿媳笑意盈盈的一张脸,心情即刻好转。
一群儿女在琼华堂直待到夜幕低垂才回房。
在主院外与弟弟妹妹分道而行前,秦知宜特地唤了谢盈一声。
“盈妹妹,若闲来无事,多来栖迟居坐坐。”
出阁前,秦家姐妹时常聚在一屋里,就算不说话,女孩儿们一起待着也高兴。
来侯府后,秦知宜面前除了自己的贴身婢女,就是谢晏和他身边的人。
不过相处了两日,她都时不时怀念从前。
谢晏就这么一个亲妹子,秦知宜想一起热闹,也只能叫她了。
“好。”谢盈怔了怔,点头的幅度几乎看不出来。
秦知宜还心想,九岁的小姑娘已经像个小大人一样文静了,丝毫没察觉出不对来。
待走远了,谢晏同她说:“盈儿她性子清冷,若不亲你,不要放在心上。”
秦知宜看不出来,谢晏能看出,谢盈不亲秦知宜,似乎有心事。
秦知宜点头:“好,我不强求。”
她偷偷腹诽,难怪是亲兄妹呢,谢晏说谢盈清冷,他自己又好得了哪里去。
好在,一旦接受这些,秦知宜便不会介意。
正如同谢晏所说,他不亲近她,不要往心上放。
她早给他找好了理由。
两人回房后,秦知宜早早进了内室,把一头珠钗去掉,松开了发髻。
一头乌发缀在身后,人看着婉约了不少。
她站在屏风后往外看,碰巧谢晏抬头。
四目相对,生疏的气氛里不知何时生出了一丝丝的柔和。
谢晏眉峰微挑,是询问的神情。
他还以为秦知宜怎么了,待听她说是要睡了,才知道没什么事,只是她终于想起来,躺下前先来知会他一声。
谢晏点头。
秦知宜总算是把已经嫁人的事刻进了心里。
前两天她一声不吭地躺下,是因为不记得还有他这个人,不记得她嫁给他的事。
现在,记得了。
秦知宜见谢晏不像有什么事,转身前迟疑了,提议。
“要不夫君也早些歇息吧?”
不是想跟他躺在一起,是怀念他温暖的身体。
谢晏并非没事,他正要去书房看这两天友人和同僚送来的信帖。
他婚假休沐不涉公务,外界却是如常推行的,三天足够堆积许多事务。
秦知宜还眼巴巴等在屏风后面。
拆散发髻后,如瀑青丝伴着面庞,看着哪里像已婚的妇人,分明还是个没经过风雨的姑娘家。
谢晏有几分迟疑,但说出口的话还是冷硬了。
“你自己先睡,我有正事要办。”
秦知宜抠了下屏风边缘,心情如常。
“好吧,那你不要太晚。”
说完,转身就进去了,嘱咐婢女多备一个手炉。
莫名其妙的,谢晏松了一口气。
秦知宜是个心宽的姑娘,这份心胸,是多少人都达不到的。
他合该待她更体贴一些。
已经进屋躺下的秦知宜头脑放空,抱着手炉舒服地躺在松软被褥中。
晚桃期期艾艾的,几番犹豫,伸着脑袋问:“少夫人,奴婢陪您念话本子吧?”
晚桃是见刚才秦知宜叫谢晏一起睡,被拒绝,始终担心秦知宜心里不痛快。
见秦知宜安安静静躺着,就更担心了。
直到她扭头来答话,一声高昂活泼的“好啊”,晚桃才放心。
并非晚桃不了解秦知宜。
她知道自家姑娘心思简单,但这是姑娘头一回嫁人,有了夫君。
男女之事,和从前到底是不一样的。
世子那冷心肠的,可千万别欺负她们家姑娘。
等谢晏忙完正事,带着少许拒绝的歉疚,走进内室一看。
秦知宜裹着被褥靠在床架上,和婢女们笑作一团。
哪里看得见一点被拒绝的阴霾。
虽说如此,非但不让谢晏心安理得,反而更让他心生歉疚。
他走近,破天荒地关心起人来。
“在笑什么?”
秦知宜看见他终于来了,眼睛亮亮的。
刚才说笑乱动,她脚都冷了。
她冲谢晏迫不及待地伸手:“夫君快来。”
谢晏一怔,不自在地宽了外衣,上床坐下。
秦知宜跟采蜜的小蜂一样,即刻就黏了上来,搂住他的腰身,脚踩小腿。
手炉的暖是暖,可是终会越来越凉。
不如人身上的暖,源源不断,还能持续走高。
有了谢晏,她立刻就把铜炉给推到了一边。
人和人就是不一样,谢晏在书房忙碌半个时辰,身上仍是热热的。
只是因为方才走路,穿过夜里的凉风,指尖微凉。
上床后被秦知宜一搂,立即热乎了起来。
秦知宜答他的话,有一搭没一搭捏他的指尖。
“我们在笑,一个落榜书生,捡了小姐的帕子,就与人私定终生。这怕不是谁做梦写的,现实怎么会有这样荒谬的事。”
“嗯。”谢晏忽看向秦知宜,问,“那小姐该嫁哪样的人?”
话里有话,只是借这个问题,探究秦知宜心中所想。
秦知宜毫不迟疑,答得果断。
“那自然是舍得花三千两给夫人买头冠的世子爷了。”
谢晏睨着她,似笑非笑。
半晌,送给她四个字:“见钱眼开。”
也就是谢晏,会把一句玩笑话说得像真的。
也幸好他夫人是秦知宜。
秦知宜哈哈一笑,不仅承认,还很得意:“我就见钱眼开。”
说着,她凑近谢晏,刻意睁大眼睛。
他说她见钱眼开,所以她见“他”眼开。
谢晏面上的表情慢慢淡却,眸光逐渐转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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