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可怜虫

顾念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上去。

汽车避开了经常堵车的那条路，正好绕到了D中学校后面。

快冬天了，围墙里的树叶子都快掉光了，光秃秃的，阳光透过枝丫洒下来，像斑驳的往事，虽有遗憾，却永远无法再回到那时候。

顾念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有青春期的暗恋时期。

她有。

她暗恋了六年，最后疾疾无终。

“小姐，你的电话响了半天了。不接吗？”司机忽然出声。

顾念回过神，这才发现手机已经欢快的叫了半天了。

屏幕上跳动着陌生的号码，顾念摁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

“喂。”

“顾小姐，你方便过来一趟吗？时焱喝多了。”

“在哪里？”

“红玫瑰。”

……

顾念让司机临时改道，去了红玫瑰。

去的路上她没有多想，等站在了红玫瑰门口，顾念又有些茫然：她为什么要来？

林右青给她打电话，说沈时焱喝多了，这个时候让她过来，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她来照顾沈时焱。

她明明可以拒绝的，以各种理由。

但她还是来了。

顾念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沈时焱的指令，已经不用思考了。她就好像一个设定好的程序，沈时焱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不仅可笑，还很可悲。

她可以转身走掉，偏偏这时候林右青出来了。

男人迈着步伐，径直朝她走过来。

到了她面前，林右青递过来一张黑色的房卡，“上去吧，他在等你。”

顾念看了一眼，道：“那天晚上在学校，谢谢你帮我。”

她说的是钢琴伴奏的事。

十九岁之前，顾念的人生风光无限。

而十九岁之后，她的世界蒙上了灰尘。

那晚的林右青，就像一束光，短暂的拨开云层，照亮了她的世界。

林右青对上她的眼睛，顿了几秒后，垂下眼睑，“他是个矛盾的人，因为童年遭受过太多苦难，所以很难看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你多陪陪他吧。”

顾念轻声笑了，“或许他并不想看到我呢？”

谁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见仇人？

“如果顾小姐能够适当服软，跟他的关系或许能缓和。”林右青诚心给她提建议。

顾念心中一涩，终于垂下眼眸，“谢谢林医生的建议，我会斟酌。”

说完，她冲林右青颔首，转身进了红玫瑰的大门。

林右青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刚才……顾念是在对他示好吗？

林右青搓了搓指腹，忽然有些后悔叫顾念过来。

——

沈时焱倒在沙发里。

听见脚步声，他微微侧首，看见顾念，眉心便先皱起来，“谁让你来的？”

顾念停下脚步，“林医生给我打的电话。”

“多事！”沈时焱眉心拧紧。

顾念站在离他几步开外，“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可以走。”

“……”

沈时焱没说话，但他的表情挺不耐烦的。

顾念站着等了几十秒，从沉默中得到答案，她转身打算离开，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让你走了？”

顾念：“……”

沈时焱坐起身，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拿过桌上的酒杯，看着杯中晃动的酒，勾了勾唇道：“你不是会跳芭蕾吗？”

顾念顿了下，道：“我跳的不好……”

“我让你跳。”沈时焱声线发沉。

“……”顾念不再多言，将包放在一旁，走过去，踩着柔软的地毯跳舞。

没有任何音乐，也没有任何伴奏，她无声的跳着。

沈时焱坐在沙发里，喝着酒，一双冷沉的眸子紧紧凝在她身上。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顾念像是舞动的精灵，就连倒映在地上的影子都那么撩人心魄。

忽然，沈时焱丢了酒杯，起身踉跄着过来，“砰”的将顾念摁在了落地玻璃上。

顾念吓了一跳，眼底划过一丝惊慌。

那抹惊慌正好被沈时焱捕捉到，他冷寂的心湖像是被什么轻轻拨了一下，泛起涟漪。

沈时焱低头，额头抵住顾念的额头，“淼淼，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你不配。”

顾念眼底恢复清冷，“我知道我不配。”

沈时焱用手捏住她的下颌，“也别妄想从我这得到什么，你只是一只没人要的可怜虫！”

“是。”顾念点头，“我知道。”

沈时焱咬牙，“淼淼，乖乖待在我身边，不要惹我生气！”

“……”

这次，顾念没有回应。

待在他身边？

顾念想，那该是多灰暗多悲惨的人生啊？

她是要离开的，总有一天，她会离开的。

沈时焱黑眸犀利，仿佛洞穿她内心所想，手上忽然用力，“淼淼，这是你欠我的！这是你们顾家欠我的！”

沈时焱重重的砸在她身上，牙齿啃着她的脖颈，喃喃：“这是你们欠我的，欠我的要还……”

……

顾念不知道他喝了多少，这应该是她见过的醉的最厉害的一次。

他在床上躺了一夜，顾念就在旁边坐了一夜。

清晨时分，沈时焱从宿醉中苏醒。

睁开眼，看见了顾念。

她坐在圆凳上，后背靠着暗色调的壁纸，头微微向左歪着，睡着了。

室内寂静，沈时焱甚至能听到她轻微的呼吸声，随着鼻翼翕动，她安静的睡颜莫名抚平他心内的焦躁。

……

顾念是被流动的水声吵醒的，睁开眼，差点从凳子上栽下去。

她揉了揉发麻的颈部，视线在空荡荡的床上停顿了片刻，而后转向亮着灯的洗手间。

看来他的酒已经醒了。

顾念活动了一下手臂和脖颈，先去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进来。

而后又折回到床边，整理被褥枕头。

水声止，身后响起脚步声。

顾念没回头，依旧整理着床褥。

但那道灼人的视线，却叫人无法忽视。

她终于转过身，迎上男人的视线，“你醒了。”

沈时焱刚冲完澡，头发还是湿的，黑色的浴袍让他看上去越发冷硬无情。只是盯着顾念时，眼底却渐渐滋生出别样热情。

顾念被他摁进床褥，刚整理好的床单，很快凌乱的不成样子。

完事后，沈时焱伸手拿烟，听到身后传来嚓嚓声，微微转眸——顾念从包里拿出药盒，取出两颗白色药丸，毫不犹豫的送进口中，就这么吞了下去。

沈时焱知道那是什么，起初他总是在事后喂给她，怕出纰漏。但后来他发现，不用他说，顾念自己也备着那药，并且每次事后都会主动吃下——她并不想怀他的孩子，这代表着她不想跟他有任何别的牵扯和挂念。

这是沈时焱想要的，可一想到流产那天她冷漠的毫不在意的甚至有点如释重负的神情，他心中反而泛起一阵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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