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念昔

鹤，是宋鹤青的“鹤”。

羽与“予”同音。

在乡间，孩子不可以与长辈同名，相近的音和字也要尽量避免。这个名字，原是酒后兴起时所起，起名的时候没想那么多。

执剑抿着唇：“我跟抱琴不是有意的！拟这名字时，我俩还未想过要孩子。酒是在院子里喝的，饭是在院子里蹭的。刚好对着一扇门，门上的对联是木头刻的，上面刚好有这两个字。我与抱琴随意组合，组到这两个字时觉得好听，寓意也好，就当未来孩子的名字。我们不是有意冒犯师傅和夫人的。”

“哪里来的冒犯？”周予安笑，眉角眼梢都挂着：“我们鬼谷不讲究这些，我师傅更不在意这些。相同的字，在某些人看来是忌讳，在我们鬼谷看来是对长辈的尊敬与认可。鬼谷中有不少想要遗忘过去，重新开始的弟子，他们的名字多由师傅所赠，带这个字的有数十人。你与抱琴都在鬼谷住过，还能不知道这个。”

见执剑还在纠结，周予安又道：“至于羽与予就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了。你忘了，我的儿子叫慕周，我的女儿叫慕安。”

执剑松了口气，握着荷包的眉眼里全是喜色。

小船靠岸时，执剑突然道：“我想好了，男孩儿叫沈鹤羽，女孩儿叫沈念昔，小命昔昔。”

周予安眨了眨眼睛，问他：“沈念昔可有典故？”

执剑摸着头：“没什么典故，沈是爷给我们的姓，念是怀念，昔是往昔，就是怀念小时候的意思。小时候的抱琴特别可爱，我希望我们的女儿能像她一样。”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周予安：“好听吗？”

周予安点头，抱着沈崇明的胳膊，回应道：“好听。”

天还未亮，一行三人去了客栈。

房间还在，日日都有人打扫，只是住在隔壁的客人换了又换。

客栈西北角，猫着几个黑色的身影。

其中一个精神不济，靠在墙上昏昏欲睡。梆子声由远及近，蹲在前面的那个黑影后退，踩到了后面人的脚。那人呲得一声，顿时清醒过来。

更夫提着灯笼走过，楼上客栈里的灯熄了。”

“哥几个，咱们还要在这里蹲多久？三公子让咱们在渡口上盯着，一天一夜，我这眼睛都快熬成兔子了。”

“再忍忍，忍到天亮。”前头那人抬头看了眼：“你们看清楚那位申老爷的长相了吗？我觉得他不像申夫人说的那般好，比着咱们家公子还是有段距离的。”

短暂的清醒过后，那人又打起瞌睡来。

“个子挺高，身材挺好，看步伐像是个会武的。上岸时刻意收敛了周身气息，经过咱们跟前时，我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比见到三公子还紧张。这男人，当真是个普通商人？”

“没听夫人说嘛，这厮打小就是个不要命的。江湖闯荡多年，有些戾气也是正常的。江湖是什么地方？三教九流，尔虞我诈，能娶上那么一个漂亮夫人，生一个那么机灵可爱的女儿，他能是普通人？你我都是闯荡江湖的，现在呢？”

后头那个“咿”了一声，有些丧气道：“都是混江湖的，咱们咋就混成蹲墙角的了。”

客栈二楼，黑灯瞎火的客房里，沈崇明一把将周予安捞进了怀里。

“夫人想不想我？”

“夫人想不想要我？”

“我是极想夫人的。”

原是困极了的周予安，听见这话睁开眼睛。先是叹了口气，继而转过身去，隔着夜色与他四目相对。

“长途跋涉的，你不困吗?”

“认床，失眠，夫人帮帮我。”沈崇明的眼睛里全是笑意，“夫人可以让为夫更累些。”

周予安仰头，亲吻他的额头。

只一下，沈崇明就反守为攻，一路向下蔓延。被他翻来覆去地折腾，浑身散了架一般软得不可思议，他却越战越勇。

周予安连声求饶，求得嗓子都哑了，他才微微松口：“叫我一声崇明哥哥，我便放过你。”

周予安咬了咬唇，有些喊不出口

她叫过沈崇明，叫过王爷，叫过夫君，叫过相公，甚至在很早以前，叫过他狗男人，却从未像小女儿那般叫他崇明哥哥。

恍惚中，记忆回到小时候。

隐隐约约记起，幼时的她曾甜腻腻地喊过他一声：“崇明哥哥。”

那时，她是千娇万宠的侯府嫡女，而他是深宫里被忽略的，不受待见的皇子。

见她不肯开口，他又动起来。

周予安被他冲得七扭八歪，趴在床上有气无力道：“崇明哥哥，放过我好不好，我是真的不行了。”

最后停下时，东方已见白色。周予安累的手指都抬不起来，他却趴在他耳边意犹未尽。

“来青州的路上忽得想起，你我第一次见面是在父皇的生辰宴上。那年，你刚满三岁，被岳母大人牵着，小心翼翼地迈进大殿。我原是没有注意到你的，除了宫殿大，人多，还因为我不受待见，被众皇子排挤在后面。”

“我不记得了，只隐隐的有些画面，看得不太真切。”

“你那会儿才三岁，能记得什么。”沈崇明含住他的耳朵：“她原是垂着脑袋的，跟那些前来赴宴的世家小姐一样，甚是无趣的。很快，我发现我的判断是错误的。你一直在打量四周的环境，趁着岳母与人寒暄的功夫，偷拿宴会上的吃食。你不是为了那口吃的，是觉得宴席无趣，给自己找些乐子。”

三岁的事情，记不得太清。

依着周予安对自己的了解，三岁的她能做出这种事。

身为江家小姐，侯府嫡女，她被那个假江凛惯的不成样子，若非母亲亲自教导，不等十岁活埋，她的恶名就已传遍京城。

“你拿东西给我吃，眼睛亮亮的，像装着星辰。几位皇兄骗你，顺带贬低我，说我是宫里的小太监，不配吃江家大小姐的东西。你没搭理他们，问我叫什么名字。我不想回答，你就缠着我。我说我叫崇明，你就甜甜的喊了一声崇明哥哥。”

描述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周予安窝进他怀里：“我忘了情有可原，你不记得是因为笨吗？”

沈崇明抱紧她，吻着她的额角：“因为那是一段不太美好的经历，而你是那段经历中唯一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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