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翠屏（重写）

咬人手指，周予安不是第一次。

上回是在青庐，她让沈崇明帮她捡药，故意挑了些带刺的难为他。此人虽是个将军，捡药却是笨手笨脚，刚开始捡就被扎了手。

她笑，他用没有温度的眼睛瞅着她，她蓦地一慌，也不知那根神经搭错了，竟抓起他的手指含在了嘴里。

记忆中，似乎只有娘亲这么做过。

小的时候怕疼，却又淘得厉害，每次不是伤手就是伤脚，娘亲从不骂她。约莫三四岁的时候，偷拿娘的绣花针玩，扎破手指，哭得厉害，娘亲一边刮她的鼻子，一边将她的手指含进嘴里，说也奇怪，手指竟然不疼了。

光滑灵巧的小舌抚过伤口，沈崇明浑身紧绷，战栗着喊了句：“周予安！”

她茫然地睁着眼睛，不知怎的就咬了他。

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可他气了她两天，饭不吃，药不喝，她只能舔着脸一遍遍的给他送，说好听的哄他，各种赔礼道歉。

第三天，他终于出门了，看她的眼神就跟饿狼看兔子似的。

思及过往，周予安禁不住哆嗦了下，余光从他的手指上溜过。四目相撞，尴尬地咳了咳。

“那个——”

“还吃吗？”沈崇明抚着手指问了句。

周予安不知他问的是瓜子还是手指，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

“不吃了？”沈崇明勾着唇角，把剥完的瓜子递到她跟前：“不想吃瓜子，是想吃肉了？”

咕咚~

周予安猛地咽口水，瓜子呛到喉咙里，呛得她满脸通红。

“是有些馋了，想吃红烧肉了。”低头，避开沈崇明的目光，将瓜子一股脑地全塞给执剑：“瓜子上火，不吃了。大叔，您继续，那刘家的新娘子怎么了？”

“死了！”老板一副吃瓜看戏的表情。

大叔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小两口间的逗趣儿一瞧一个准。他一边感慨着年轻真好，一边对着埋头吃瓜子的执剑摇头——这孩子，怕是得打光棍儿。

“死在哪儿？狐狸庙吗？”

“可不是那狐狸庙嘛！”老板给三人换了茶：“人就躺在蒲团那儿，身下淌着一滩血，惨的很呐。”

“可有报官？”

沈崇明抚着手指问，周予安心虚，刻意将目光落到别处。

老板道：“案子当天就报到了县衙，县太爷亲自过问，上山的时候还是我给领的路。”

周予安问：“仵作怎么说？”

“说是他杀！”老板抿了口热茶，清着嗓子道：“新娘，也就是刘家的那个儿媳妇阿月，头朝下趴在地上。脑袋被砸得血肉模糊，辨不出原本的样子。她娘还是通过她手臂上的一颗青痣把她给认出来的。喜袍也被扯乱了，衣服上全都是血。”

“凶器是什么？”

“石头，就是山上的石头，随手都能捡到的那种。”老板比划了下：“就这么大，扔在神像附近，石头也被染成红的了。那仵作说了，凶手是乱砸的，毫无章法，不像是一个成年人所为。”

“那是孩子砸的？”执剑皱着眉头问。

“几位是从山上下来的，山路陡峭，可有看见小孩子的踪迹？莫说孩子，就是成年人，除了采药的，打猎的，也鲜有人往那么高的地方去。阿月不是傻子，能任由一个孩子将自己砸死？”

“那仵作不是说了不像是一个成年人？”执剑挠着头：“不是成年人，不是孩子，难不成是像孩子的成年人？”

“哪有那样的人？”老板摇头：“就算有，也不可能毫无声息地杀人。捕快老爷们把狐狸庙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凶手的半点儿线索。我们大伙儿一直认为，这是狐狸在报复，在惩罚阿月，惩罚这个不按规矩办事儿的刘家新娘。”

“王县令怎么说？”

“县令老爷自是不信有狐狸在山间做怪，可他也没拿到真正的凶手，案子悬而未破，至今仍有许多传言。”

“方才见到的那个纸新娘呢？她也是在狐狸庙中等出嫁时出事儿的？”

“不是，她的事儿更蹊跷。”老板刻意压低了声音：“她是董家给儿子找的鬼新娘。”

“鬼新娘？”执剑含着瓜子，睁大眼睛：“这鬼新娘又是个什么说词？”

“就是给死人娶的媳妇儿！”老板叹了口气：“这原是陋习，是咱们普陀镇明令禁止的，可架不住董家有钱，愣是找到了愿意与他们家儿子结亲的人，且这姑娘结亲的时候还是个活的。”

“结亲的时候还是个活的？现在死了，是给董家的人给弄死的？”周予安握拳：“这哪是陋习，分明是害人性命。”

“将死之人，算不得害人性命，但这翠屏确实是因为董家这事儿才死的。”老板探着身子看了下左右，见无人注意他们，这才开口道：“你们是外地来的，与你们说说也无妨。”

董家是做药材生意的，附近这几个镇子上的药材都被他们家给垄断了。做买卖的，没有几个人的心肝是红的，买卖越大心越黑。

许是缺德的买卖干多了，董家代代单传，到了董小虎这一代，他爹换了三个媳妇儿，纳了七房妾室，生了五个姐姐才盼来一个他。

董家看他跟看眼珠子似的，愣是把他养成了只会吃喝玩乐的浪荡纨绔。半年前，他爹让他出去讨账，他带回来个容貌艳丽的姑娘，说是欠债的抵给他的。入府不到半月，姑娘病死了，紧跟着董小虎也病了，病得十分蹊跷，全身都是窟窿。

董家请尽天下名医，名医却拿董小虎的病束手无策。

三个月前，董小虎病死，董家在镇子外头给他修了座堪比宅院的大坟。怕儿子无人照看，董家连着给他烧了一个月的丫鬟，仆役，甚至包括厨娘和马夫。

半月前，董小虎给他娘托梦，说宅子里的人太多，让他娘给找个管家。他娘思来想去，决定给他配一门亲事，让他那后宅里有个女主人。

他母亲相中的那个姑娘叫翠屏，翠屏就是坐在轿子里的那个纸新娘，她原是有头的，头没了，让镇子上的扎纸匠给糊了个。

“什么叫头没了？”周予安问：“好端端的，这翠屏的头怎么没了？”

“这事儿蹊跷的很，我到现在都没想清楚。”老板摇着头，将翠屏的事儿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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