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黑暗刃牙

玉珑脱离队伍，径直绕向了一条荒草掩映的丛杂小路。她并非毫无神智或是心灵受控，她只是受到心中一种熟悉音乐的召唤——说起来，那种迫切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可信，仿佛昨日梦境里刚刚演绎过一遍，让她觉得走这条似乎挺熟悉的路完全合情合理，不这么走反而不太正常一样。照着这种感觉的指引，玉珑走向了一个神秘而又阴郁的沼泽空地。千百年来，就是最好奇的探险家、最精明的淘金客都没能走进这个地区。半埋在烂泥和土沼中的走兽和飞鸟的白骨可以作证，这里是死亡之地，连树石都带着腐败的腥气、死亡的枯白。

撩开缠绕不去的污浊氤氲，玉珑见到了位于这片空地中间的一抹弯钩如月直刺上天的狭长刀刃。那是一把埋在大地之下的死亡之镰“黑暗之刃牙”，走兽的枯骨和发白的人头与其为伴，怪异紫藤缠绕其间，一束被灰冷枯丛过滤得发白的天光斜照在刃上，反射出怵目和令人不安的异样刀光——看起来仿佛是裂地而出的一泓鲜血一样。

玉珑缓缓走近，走近这把无缘由存在于她记忆中的武器。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却又显得如此陌生。当她的手指触及刀刃的瞬间，封印在镰刀中的记忆就像电流一般穿透指尖，在她的脑中拼接成往昔被遗忘的记忆。玉珑平伸出右手，召唤法杖在她的掌中逐渐变化，一部分如同丝线一般分叉交集，和她的右臂融为一体，杖头的水晶则化成了殷红的血色，伴随着无数道逐渐汇聚的红色光线，刺出地面的镰刀“黑暗之刃牙”则像蜡一样融化不见，而在玉珑的手中，一柄如钩的透明镰刃环绕周身若隐若现，刃上红色发光的诡异咒文断续飞扬，仿佛飘荡在空中。

在她身后，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塔陶德一身燕尾服正忘情的演奏。玉珑的唇边闪过一丝冷笑，手一沉便将镰刀刀刃刺进了地面——令人惊异的是，镰刀尖竟然像拔地而起的竹笋一样穿透空间，霍然从塔陶德的脚边刺出，打断了塔陶德的演奏并且将他的小提琴切成了两半。

“真是焚琴煮鹤啊，”塔陶德并没有吃惊或是害怕，“可惜了……你知道吗？这把小提琴就像它那完美的深红色泽一样隽永，是传奇制琴大师兰蒂丽亚尼在上个世纪初制作的。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它都无可挑剔。”

“哦？看来在琴和你之间选择前者是个错误，下次我会选择把你劈成两半，保证不会伤到你的宝贝提琴分毫。”玉珑淡淡的说，镰刀重又化做了一道光芒纳入她的手中。“冥冥中指引我来此的就是你吧。你这用琴声操纵人心的技能还真是容易让人上套呢。说吧，你的目的？”

“嗯，说起来，这是一件挺复杂的事情。”塔陶德做出一副坦诚的样子，这让他看起来非常不可靠。“这件事情，关系到纳夏尔。”

*

在多数植物和岩石都佝偻扭曲的沼泽地，三颗突兀的参天古树带着杂枝乱叶直指向天，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怎么有些变天了，”汉密尔顿挠着头看着天空中隐隐生绿的堆积云层，“我可没带伞啊。这里就是那什么‘三棵树’了吧。”

“‘大象埋骨之地’，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片沼泽会叫这个名字了。”如月放下了扛在肩上的诅咒骨灰盒，“你看这些突兀在地面上的动物肋骨！漫长的时光让它们散落发白，可不就像大象的象牙么。”

“可是，为什么多数都是肋骨，其他的部分呢？”胖地鼠发表着疑问。突然它有了新的发现：“看那些巨大的土灰色突起物——哇，那形状，是龙的脊椎骨么？按照这个比例，它生前得是个多大的家伙啊。”

“不对，我怎么觉得像做梦一样……玉珑呢？！”如月突然清醒过来，“怎么，什么时候？”

“咦，我一直觉得她刚还在旁边啊？”汉密尔顿也有些害怕，“被狼叼了？不会吧，她很强的啊。”

“呃……聪明的地鼠刚刚怎么觉得她好像理所当然的不在啊……”胖地鼠着急的四处张望，“糟糕了，她一定是走错了路……”

这时，被弃之一旁的“诅咒的骨灰盒”起了变化，隐隐有一层发白的雾岚散布弥漫过地面，一些积水处开始汩汩的冒泡，释放出难闻的味道来。这些雾瘴逐渐凝聚，成为了铺天盖地的一张老人的脸，正是纳夏尔。

“快，打开这个骨灰盒，将海水浇奠其上，一切就大功告成了。”纳夏尔急切的说，“别为那个女孩担心，只要我能复原，以我的法力难道不能扭转一切吗？来，别再犹豫，快些按我说的做，完成这最后的仪式吧！”

蛊惑之音激荡，如月和汉密尔顿几乎受到影响，但最终如月还是稳定了心神，这是因为他身后的“光明石碑之剑”，这把传奇神兵能持守人的意志。“不，恐怕得让你等等了，法师先生。”如月说，“当初我们和梦公爵的约定是‘找回’这个骨灰盒吧，至于打开与否是不是要复活你并没有在协议之列。既然找到了，我的任务就算完成；我想是时候把这个盒子带回雾城找梦公爵要我的酬劳了。”

“我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矛盾和冲突。”可以听出纳夏尔正强压着怒火，“即便是你回到雾城，一样必须再回来完成这一仪式，何必往返浪费时间精力呢？”

“啊，那只能怪当初你们没说清楚交易完成的程度。不过这并非不能挽回，既然你有如此迫切的需求，”如月说，“你我就在当场，协议就不用签了——我们订立新的交易，你把玉珑和拉拉兰毫发无损活跳跳的带到这来，我就帮你浇海水复活，如何？”

“你的算盘打得很精啊，”纳夏尔开始有些不耐烦，“到底你干不干？”

“干不干？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如月觉察到自己把握了主动权，暗示住了有些发急的汉密尔顿，“啊，当然，浇海水这种简单的体力活谁都会做，大法师你法力无边，随便驱策几个傀儡僵尸或是别的啥兔子野鸡之类的，不就能完成么？何必一定要拜托我这个贵的要死的佣兵呢？”

“啊，对啊，”汉密尔顿恍然大悟，“‘龙脑’之前用意念告诉我这么做的时候，用的是‘凡人之手’这个词意，莫非，这个仪式必须由普通人完成？……等等，为什么这个复活黑龙‘德海姆’的仪式和复活纳夏尔一样？”

“你还真是后知后觉啊，”如月叹了口气，“既然是‘凡人’才能完成，为什么龙脑也让你这条龙来完成呢？除非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我们都是从岛外来的，所谓‘凡人’——指的恐怕是‘没有受过德海姆诅咒的人’！”

“愚蠢的人类！无知的鼠辈！”纳夏尔的面孔突然变得狰狞可怖，他的声音就像阴风一样凄厉，“快点照我说的做！”

“别着急啊，”如月挥手将身后的“光明石碑之剑”抽了出来，刃在他的手中闪光，“看来我说对了，所以你心虚了，是么？我可还没说完呢。‘炎流’和‘骷髅’的人也是岛外来的，谁曾想他们已经在岛上悉数阵亡，你只能拜托我们来完成这件事情。既然如此，就怪不得我坐地加价了吧？”

“真可惜啊，如果坐地太久，会长痔疮的哦。”

一个奇特的声音突然响起，如月立刻忆起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一只全身漆黑的猫头鹰扑腾着翅膀降落在不远处的树梢上，而在那棵树的旁边像喷泉一样从地底下钻出无数的螃蟹来——这些螃蟹逐渐堆积成人形，正是梦公爵身边的那个玩火小丑，曾经在如月刚踏上幻世天都大陆的时候与其交手过。

“我一得到消息就赶到这里，有幸目睹这英雄重生的时刻。”玩火小丑依然不改夸张的腔调，“你们说的没有错，未受过‘德海姆’诅咒的人才能完成仪式，令大法师重新复活。现场满足条件的人当中，我似乎算得上一个啊……不过那样的话，‘九度音’可就一分钱也别想拿到了喔。”

“哈。其实你们一开始就不打算付钱吧，”如月自嘲的笑笑，“可惜一开始我也没打算要钱——找到魇域、解开我父亲的谜团才是我的目标。如此看来，我距离这个目标又进一步啊。只是想不到，纳夏尔的复活竟然会和魇域黑龙有所联系，这世上的历史，究竟有多少可信、多少荒唐？”

“历史见证了人类追逐利益的，”玩火小丑用一种唱歌剧的腔调说，“魇域和纳夏尔注定为敌么？十三个老人头就一定同仇敌忾么？你是佣兵，这类事情应该见得很多……”

“你说得太多了！”纳夏尔制止小丑继续唱下去，“记住我的教诲！你的口舌除了吃饭和惹祸以外再没别的用处了么？快点完成你的任务！”

“啊，是的，我差点忘记了我的使命！”玩火小丑从腰间解下了一个玻璃瓶子，里面装着满满一罐海水——只要这罐海水被浇奠在拼接完整的黑龙骨骸上，纳夏尔和黑龙就将一起复活！几乎是同一时间，无数章鱼一般的触手毫无征兆的裂地而出，它们粗壮蜿蜒并且长满怪异的、灯笼似的眼睛，其中一些恶狠狠地将如月、汉密尔顿和胖地鼠卷到空中，另一些则从地下将整条黑龙遗骨高举上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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