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我要结婚了

这时，珞璨与护工推着沈老出来了。

一年不见，他比之前老的更明显了。一头雪白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剪了，剃了个光头。光光的头顶像个灯炮一样光亮，坐在轮椅里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姚愿看着沈老歪向左边的头，困惑的想，这是已经睡着了吧。

珞璨一进客厅就看到了姚愿，当下眉头一动，本能的看向了沈作棠。沈作棠正端着茶杯，却并没有喝，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身边的女孩。脸上的神情温和，柔软，富有情意。因为过于的专注，反而显的有几分出神。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想程阅？

过去的一年里，他经历过什么，承受过什么，珞璨都清楚。痛苦、迷茫、挣扎、颓废、自暴自弃……世界上各种滋味，轮番的在他的身上重复着。

所以，现在她也明白。

沈作棠看着程阅的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在幻想，在憧憬，在策划，一个属于他们的美好蓝图。

姚愿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在沈老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移开。转而看到了推着轮椅的珞璨，她真的放弃医学了吗？她可是个有名的医生呢。以前，她不知道，后面在方堪口中了解了这个女人。她大学读的是法律，大三时不知何故休学一年，在南非做了一年的义工。回来后，性情大变，不受任何的劝解与游说。义无反顾的投身医学，半路出家。她的举动当时震惊A大，有人嘲笑、有人看戏、有人可惜、有人得意……更多的是鄙夷。

她今天的成就，令当初不理解她的人大为吃惊。

她像医学界的一匹黑马，以惊人的成长速度崛起在伦敦。2001年医学界因为某课题众说纷纭争论不休，短短数日此事便分割两派系，在学界拉锯不下。那时她弃法律从医不过四年，成天埋首在各个实验室，研究所，昏天黑地的愣头青。

无意间在实验室听到俩位研究人员对此事进行争论，回家在网上搜来一看，连夜她写了篇论文。语词犀利，重点突出，根据课题的中心点抽丝剥茧、巨细周到，引经据典，发表在网络上。

从那时，她的名字就病毒一样瞬间传遍整个学术界。后来那篇论文发表在期刊上，令学界引用成教材，至今还可以在课堂上、在书本上、在杂志上看到她写的东西。

这样的一个女人，挥霍着自己的青春，放下头顶的光环。今天隐身在沈家的宅子里，照顾一个大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老人。

有多少人可以做到？

姚愿感叹的目光看向珞璨的脸，而珞璨明媚的眼睛却在看沈作棠。本能的，她也就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沈作棠。

这一看，发现他在看自己。

我有什么好看的？

清澈的眼睛目光灼人，神情专注，这个男人毫不避讳吗？

本能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汤的。

看来又烧了起来。

这个人真是的。

没事就往我身上点火。

“看什么看？”

俩人离的近，姚愿有点恼火的蹙着眉头。压底声音说，四个字，咬牙切齿。

又害羞了？

倔强的唇浅浅一笑。

不置一词。

抿了口杯中的茶。

嗯，冷了。

珞璨这时已经推着沈老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她有礼貌的对着欧本丽打了声招呼。欧本丽对着她点了点头，温和一笑。看来，她们相处融洽。姚愿暗暗的想，自己那时在沈家，可是摸不透欧本丽这个人，珞璨倒是厉害，能把关系处理的这般好。

沈作何与珞璨也不亲，说来他在这个家里就没有跟谁特别亲过。不过碍于她是老大，所以礼貌的叫了声‘姐’。坐在他旁边的简玉蝶，也跟着叫了一声。珞璨只是点头，不傲慢，也不做作，一脸的长姐姿态的点头‘嗯’了声。

轮椅里的沈老真的睡了过去，似乎还特别的熟，大家相互打招呼都没有把他吵醒。珞璨让护工离开，俯首到沈老的耳边，轻声叫道：“爷爷！”

屋子里所有人都静默不语，将目光投在沈老的身上。

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正是一天最灼热的时候。

隐隐有‘知了’的声音传来。

厚重的夏天气息，扑面而来。

珞璨叫唤了一声，便静候一旁。

所以人已经沈老不会作出反应时，轮椅里的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昏黄的眼睛布满岁月的沧桑与看尽繁华的孤独、寂寞。

他浅浅的‘嗯’了声。

珞璨微笑着，眼睛里带着宠溺，像对待孩子般温和的说：“爷爷，阿棠、阿何他们回来了。”根据主次的区分，沈作棠虽然比沈作何要小，但他的名字在沈家永远排在沈作何的前面。

“哦，都回来了。”

空洞的声音像没有灵魂一般，缓慢而沉重的问了出来。他动了动歪向左边的头，将昏黄的眼睛看向沈作棠。“阿棠！”

“爷爷。”

沈作棠将手中的杯子塞到姚愿的手中，站起身来，走到沈老的面前蹲下，与老人的目光平视着。

他的教养真好，那怕蹲着，也像个王子。

一个矜贵的王子。

姚愿端着沈作棠塞在自己手中的杯子，静好的看着坐在轮椅里的沈老与蹲在他面前的沈作棠。

巨幅的落地窗干干净净，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屋里，一切显的那么的融洽。

沈老蠕动的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缓缓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爷爷，我要结婚了。”

沈作棠静静的看着老人。英俊的脸上神情干净，认真。清澈的眼睛明亮，显的心底一片纯洁。他抬着头，仰望着老人。

老人点了点头，甚是满意。

“好。”

他没有问跟谁结婚。

也没有干涉他跟谁结婚。

一个简单的字，透露出来的是无尽的奢宠与溺爱。

这个一辈子权倾A市的老人，决定过儿女几个全部的婚姻，连孙子都没有放过，却独独的放过了——沈作棠。

多么简单的一个字。

放在沈作棠的婚姻上，却打翻了所有人心底的那份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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