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遗忘的沈家人

一间写着着太平间字样的米白色双开门前，一名白褂的医生静立一旁。他的对面严然围了一大群人。分别是沈老、欧本丽、涂子曦、沈作何、简玉蝶、沈珞璨再加护工一众人员。所有人面无表情，肃静的站在冰冷的太平间门口。

悠悠的灯光明灭不定的在头顶发出滋滋的声音，令此处更是恐怖骇人。简玉蝶有些害怕的朝沈作何靠了靠，不想什么时候丈夫已经离她有段距离，害她险些摔倒。涂子曦淡淡的朝她看了眼，见她挪动几步靠到沈作何的身边去，沈作何朝简玉蝶看了眼，拍了拍她抓着自己衣服的手，便注视着沈老。涂子曦一个人静静的站在稍远的地方，垂下眼睛，看不出她脸上的喜和悲。

昏暗的灯光下，一群人安静着。

沈老双手颤抖的拿着一张纸，纸上赫然写着‘死亡证明’四个字。他反复的将眼镜戴上又摘下来，费了很大的劲才将这个证明上的名字看清楚。

沈振清。

白褂医院面无表情的说：“麻烦家属进去认尸。”

八十来岁的男人坐在轮椅里一动不动，他微敛着眼睛。岁月的痕迹刀刻般的在他的脸上错综复杂的纠缠着，装了假牙的嘴一张一合，像条缺水的鱼。老人身后的护工准备推他进太平间，老人按了轮椅的刹车。

“我在等人。”

苍老的声音空洞，好似来自地狱一般的寒冷。护工一惊，为自己自作主张道歉。沈老抬手一摇，说：“阿何，阿璨，你们进去吧。”

沈珞璨不语，走到沈老的背后。护工识相的让开，把轮椅交到她的手里。女人一张算不上惊艳的脸波澜不惊，她从小因为母亲的缘由跟父亲算不得亲厚。假若不是年幼时无意间看到的一幕，她想，她应该不至于到现在还讨厌着父亲。

那年，沈珞璨六岁。她爱爸爸、爱妈妈。暑假时，妈妈从外面请来一位年轻漂亮的老师，头发又直又长，笑起来眉眼弯弯，很是讨喜。她专教沈珞璨画画，小珞璨很喜欢她。有一天，她在画房中等了很久，一直不见她来。便走出画房去寻，房里的佣人问：“小姐，你今天不画画了吗？”

小小的珞璨说：“老师还没有来呢。”

佣人古怪的看着她说：“小朋友不该说谎话哦，老师明明已经来了啊。”

小女孩大为吃惊。佣人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就去干活了。珞璨古怪的在屋里四处寻，寻到父亲房前时，听见里面有古怪的声音传来。

像哭像笑，听在小女孩的耳朵里，她分外害怕。颤抖着手，轻轻的推开，小心翼翼的看了进去。

里面的画面是她这辈子见过最脏的。

她当场就吓傻了，就那么僵站在门口。

那天，母亲去上插花课了。不知何故，早早的回来了。站门口的珞璨都没有发现母亲的靠近。她的母亲年轻、漂亮、有学识、出生名门。毕业于麻省理工大学，遇到父亲后，卸下一身的光环，愿意洗手闲置在家为他生儿育女。

她见女儿呆站门口，古灵精怪的拍了拍她，想吓她一吓。没有想到，小珞璨突然受惊，将门给撞了个大开。

床上绞在一起的俩人惊慌失措的分开来。

这么多年了珞璨始终没有想起来，那天的事是怎么结束的。她只知道，母亲捂住了她的眼睛，转身就走。

那个教画画的老师再也没有来过家里了。

父亲跟母亲的关系越来越糟糕。

过了不多久母亲经查，得了抑郁症。一年后的一个早晨，母亲从自家楼上跳了下去。也许是命中该绝，两米高的二楼，跳下去就当场死亡了。母亲的葬礼上，舅舅将自己牵回了将家，从此鲜少回沈家。父亲沈振清一次也没有来看过自己，有一年的春节她被爷爷接回沈家大宅，她还记得父亲用一种陌生而好奇的眼神打量自己，自己等着被他认出来，他却问了一句：“这孩子是谁家的？”

从那此后，她再也没有去过沈家。日子久了，沈家都快忘记了她的存在。

一别这么多年，今天在这里认他的尸体，沈珞璨觉得陌生。

沈作何听从沈老的话，走到太平间的门前。白褂医生面无表情的将门推开，做了个请的姿势，便率先走在前面，把他们领到停尸的铁床旁。

停尸房内比外面的灯光还要苍白，可怕。

白布盖着的是尸体上，隐隐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轮廓来。简玉蝶害怕的朝沈作何的身后躲了躲，她从小就胆小，最怕死人。沈作何因为她的举动，脸上闪过嫌恶。如果不是碍于她简家的地位，他根本不可能愿意跟这样一个全身上下都是公主病的女人结婚。天天像对待女儿一样的宠着，稍有不当，就跑回简家告状。

沈作何揭开白布，露出一张发白，肿胀的脸。这张脸熟悉又陌生，眉目间透着一层乌青，眉心处一个黑黑的洞，洞口干固，血已经凝结。

这正是他的父亲沈振清。

尾随而来的还有涂子曦跟欧本丽。欧本丽的眼里乏着泪光，脸上分明有笑。她笑仇人死了，哭没能亲手刃仇人。她总算守得云开见明月，看到仇人没有落下好的结局，而舒了口气。

太平间外，沈老静静的坐在轮椅中闭目。他一动不动，好似已经睡了过一般。沈珞璨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并不出言打扰。

这时，走道的尽头，由远而近的走来一名身穿黑衣黑裤的男人。男人背后是一扇大开的窗户，窗户外面阳光正好，透过窗口照进来，将男人笼罩在其中。这个男五十来岁的年纪，脸上戴着一副墨镜，看不清全貌。只见他健步如飞，手中拿着一个文件袋。

坐在轮椅中的沈老耳朵像来不好使的，这时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转动轮椅。一双苍老的眼睛，看着从阳光尽头走来的男人。

赫然，这就是沈老要等的人。

男人已经来到沈老的面前。他微微向沈老鞠了一躬，一句话也没有说，便将手中的资料递到沈老的面前。沈老看着男人，并没有伸手去接。站在沈老背后的沈珞璨乖巧的拿过男人递来的文件袋，她知道，这个里面一定是重要的东西。

“我姚剑欠沈老一条人命，不求别的，只望沈老看了资料，能放过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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