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说爱我

一辆黑色的轿车似箭一般，飞驰出去。双行国道上，远远超出了限速。开车的人刚毅冷漠，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青经暴起。经过后视镜，可以看到男人国字脸上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积中精力，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

王彬彬错开眼睛，看向后座，那里赫然是两个血染白衣的男女。女孩躺在皮椅里，头枕在男子的腿上。她双眸微眯，好似发呆一般，毫无焦距的看向某一处。男子垂着头，左手扶着女孩的头，怕她在颠簸中歪向一旁。右手温柔的拔弄着女孩头发，一下一下，很是爱怜。

这个女孩一定会旁门左道，不然怎么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掳获一颗冰山一般的心。令一个刚毅无情的男人，深陷情事之中。曾几何时，王彬彬见过这样的沈作棠。可以放下权势，像个平常爱恋中的男人般，眼里只有自己爱的人。做着没有价值，无聊的举动。

“阅阅，不要睡好吗？”声音低沉，柔和，温暖，像四月里的微风拔动人的心头，暖洋洋。沈作棠扶着程阅脸的左手轻轻在她苍白的脸上拍了拍，女孩闻言，缓慢的点了点头。干燥苍白的唇露出一个浅显的笑，说：“好。”

这是一个分明没有传出声音来的字。男子看着那个浅的快不存在的笑，心里大疼。一个安静稳妥的女孩，本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该干嘛干嘛，可是，现在却这样死气沉沉躺在自己的腿间。沉重的困意，几次都短时间的睡了过去，强大的意念才使得眼睛微眯。

“我们说话吧。”

男子拔着她已经被自己拔的很顺的头发说：“好。”

程阅浑身无力，困乏到不行。背上的枪伤早以疼得麻木，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伤口的具体位置在哪。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的将头枕在沈作棠的大腿上。她本是一个保守害羞的人，现在当着王彬彬、任宋等人的面，也是顾不了那些道德问题了。缓慢的眨了眨眼，说：“沈作棠……你，好像从来没有说过爱我呢。”声音很浅，不连贯，但还算清晰。可见费了很大的劲，才问这么久一句话。

闻言沈作棠一震。

爱？

车窗外的天空一片晴好，阳光照在男子俊逸的左脸，他缓慢抬起眼睛，有半刻的迷茫。爱这个字他从来不说，这是玩物丧志，难成大事的标志。英雄气短，壮志难成，多少大人物都是败在一个爱字上。如今这个字阵阵铿锵的抨击他的胸口，震撼着他波澜不惊的心湖。分明爱的，却要在心口难开。

原来爱很简单，不管时间长短，不管对方有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这是一种感觉。看到她就心湖波动，不管怎么装作若无其事，眼晴总是会在无意间的在人群中搜寻她的影子。看到她时，又快速的别开头去。害怕对方发现自己眼里的情意，害怕对方发现自己惊慌失措的模样。

这些就是爱，可是，他怎么敢告诉她呢？

他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情根深种。

男子的沉默不言，令人颇是尴尬。

女孩感觉停在头上的手不动了，一股涩意不可遏制的从喉间窜起，鼻子齁齁的，很是难受。当程阅感觉眼睛模糊时，才发现，原来这是想哭的感觉啊。此时的她，又怎么可能知道柔肠百转的沈作棠，心中所想所思呢？

王彬彬见突然沉默的两人，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因为他看到迷茫的男子浅笑着垂头，在女孩苍白的额头亲吻。那样深情，动人，这是一个足够表达一切的吻。沈作棠久久的停留在程阅的额间，不愿离去。女孩微眯的眼睛，有泪水滚了出来，大滴的，一颗一颗，像断线珠般。

不是因为身体上巨大的疼痛，也不是因为死亡的逼近，而是这个深情的吻。吸了吸鼻子，哽着声音说：“我们还有多久到医院？我的血是不是还在流？”

闻言沈作棠分外紧张，哑着声音问：“很疼吗？”

“不。”程阅想摇头，但是没有力气，只得做罢。眨着疲累的眼睛，说：“我怕一直流血，对孩子不好。”

棱角一动，巨大的悲戚油然而生。王彬彬别开头去，这个年轻的男孩曾几何时这般伤感，连眼匡都湿润了。他看向窗外，不再注视二人。窗外的树木飞一般的倒退，无法看清路边任何事务。王彬彬不用看也知道，车速早已经超过120。

紧握方向盘，全神贯注开车的任宋又岂会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脚上的油门踩到低，他的车技比左安杰要好太多了，又稳，又平。

沈作棠不答反问：“很喜欢孩子？”

这是一个羞人的问题。

程阅只是沉默不答。

男子岂会不懂她的心思，只是遗憾那个死在她腹中的孩子。现在，他还不敢轻意告诉她，孩子没了。她错过了成为一个孩子母亲的资格了。

“沿着这条高速下去，就是S市。我们先去最近的医院处理伤口，然后再回A市。王彬彬帮你看过伤口，没有射中要害，你不用担心。”避重就轻的捡些无关痛痒的话来讲。沈作怎么敢告诉她，去S市并不是因为近，而是因为那边有最权威的神经科医生。怎么敢告诉她，嵌入她脊椎尾部的子弹射中了你的坐骨神经，如果处理不当，可能终生瘫痪。怎么敢告诉她，孩子早在半月前已经没有了。

她还这么年轻，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灾难。一桩接一桩，沈作棠又怎么忍心，残忍的说出口，让她痛不欲生呢。

听闻自己问题不大，程阅就放心了。她害羞的想说，有你在我不担心。又觉得太煽情了，不好意思说出口。

车摇晃波动不大，但是让人昏昏欲睡。“我想眯一下。”实在困乏，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沈作棠明白，失血过多，就会出现困乏。这种困乏是很危险的，所以，怎么样他都不能让她睡了过去。

“不行，你受伤了，如果我不能时刻看着你睁着眼睛，我会害怕。为了不让我担心，你一定要坚持住，不可以睡着。”

他这又是在变相的说情话吗？

不过真好听。

程阅点了点头。

这时，车已经进入高速路口。

很快，他们就可以到医院了，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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