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出征

夜色还未完全退去，轻柔的微光在天边蔓延，描摹着天空的天际线，肉眼可见的，光晕染红了正片天幕。

城门外，萧猛钦点好将士，回头望向那矗立的城门，零星的人影在城内缩头缩脑的探望，唇角多了几分笑意。

他这一生习武的初愿，就是为了保家卫国，所以这一仗他不能输，他的身后是数百万将士与百姓，他必须打一个完美的仗。

“此去青水关三百里，当饮完这坛雪涧春。”楚江明将酒盏举到萧猛的面前，琥珀色的酒液随着他的指尖泛起点点涟漪。

英武侯出征，他这位帝王自然要来送行打气。

英武侯接下酒杯，仰头饮尽的瞬间，城墙门外的晨钟撞破稀薄的雾气，惊起城楼上栖息的飞雀，黑羽飞扬间露出那三万玄甲军森严阵列。

萧野与萧桉均在送行队伍中，两人齐齐上前，为萧猛送上一杯浊酒，期待着萧猛的凯旋而归。

萧桉曾上书代父出征，却被楚江明回绝，他想陪着萧猛一起去，也被楚江明拒绝。

楚江明为萧桉分析了当下的情势，萧猛走后萧家还得靠萧桉主持大局，萧夫人多年不问世事，萧野又是病弱身躯，若是萧桉再跟着出征，萧家基本上就没有了主事之人。

萧猛拍了拍萧桉与萧野的肩膀，心中满是不舍，一字一句叮嘱道：“多去陪陪你们母亲，我走后，她怕是会觉得孤单，你们要多照顾她。”

萧夫人今日没有来送行，萧猛自然知道她是难以接受与他分别的的场景。

铁蹄踏飞沉寂的尘土，军队齐齐跟上步伐，英武侯勒马回望的姿势像是展翼悬停的游隼，玄铁面甲折射的冷光扫过送行人的不舍的表情后，随后踏马而去。

而在萧猛转身的一刹那，萧夫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城墙之上，她目光灼灼的盯着萧猛远去的身影，强忍着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当眼眶关不住晶莹的泪珠时，滑过她的脸颊滴落在地面，看出一朵无色的花。

她不止一次送别萧猛，却不知为何，这一次她的心中没底，一次次的心慌让她坐立难安。

三万铁骑化作移动的玄色山脉，沿官道碾出深及三寸的沟壑，当最后一面青龙旗帜消失在晨光尽头时，萧夫人双手扶上城墙，腕上的翡翠玉镯突然迸裂，清脆的声响传入萧夫人的耳中，翡翠玉碎块落在她的脚边，她怔怔的看着，而后抬眸去眺望早已消失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城墙上有人，楚江明忽然抬头，正好与萧夫人对视，他趔唇一笑，那笑容中有着让人说不出的不怀好意。

因为隔得太远，萧夫人没有看清他眼底的情绪，但是跟在他身边的褚惊梦察觉到了。

她狐疑的视线在楚江明与萧夫人身上转了转，在楚江明察觉前收回目光，低眉顺目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不让楚江明察觉到一丝错处。

楚江明招了身边的小太监，“去请萧夫人进宫，就说皇后想她了。”

萧桉与萧野刚走过来就听到楚江明的话，两人对视一眼，萧野俯身行礼，“父亲刚走，母亲正是心伤之时，臣可否陪母亲一道进宫？”

除夕夜楚江明与萧夫人相见的事情他还没忘记，他父亲刚走，就传萧夫人进宫，萧野自然是不放心的。

楚江明看了萧野一眼，“自然可以。”楚江明果断答应，笑着道：“萧卿有你们这几个孝顺的孩子，当真是好福气。”

楚江明虽然在笑着，但是他的眼神却冰冷如霜，看似夸奖的话语，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马车缓慢的行驶在道路上，萧野与萧夫人各坐一方，谁也不曾搭理谁。

大约是马车里实在过于寂静，萧夫人掀开车帘，望着外面形形色色的人群，在路过一个首饰铺子时，她眼角带着笑意，呢喃着开口：“年轻时，你父亲经常偷偷摸摸的送我各种各样的首饰，还警告旁人不许告诉我，却不想他的那点小心思完全瞒不住。”

萧夫人看着街道两边的店铺，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说了许多往事，“我喜好吃城西的板栗糕，大雪纷飞的天气，他天不亮就去铺子跟前蹲守着，就为了给我买第一份出炉的板栗糕，害怕凉了，就用自己的衣服裹着，自己冻得跳脚，却将热气腾腾的板栗糕摆在我的食桌上，傻乎乎的说是顺路买的。”

萧夫人的声音很轻柔，喋喋不休的讲述着她与萧猛的过往，每一件往事，都代表着萧猛对她的呵护与喜爱，可以说是将她捧在掌心中宠。

萧野没有打断萧夫人，只是静静的听着。

他的目光落在萧夫人身上，从她的字里行间都可以看出她对萧猛用情至深。

他不懂，这样一个深爱自己丈夫的女子怎会剩下他这个不属于自己丈夫的孩子，甚至都不敢告诉他真相。

让他稀里糊涂替自己让别人的孩子。

萧猛对他的宠爱甚至超过了两位兄长，他不知萧夫人在看到这样的情形是如何想的，欺骗深爱之人，她难道不会愧疚吗？

他有时候在想，如果他不好奇，他不去调查那些所谓的真相，就这样相安无事的陪伴着他们，是不是就会好过些？

即使没有母亲的喜爱，他还有父亲，他有疼爱他的兄长，为何要去执着那个真相呢？

但是他做不到毫无隔阂，他不想做一个糊里糊涂的人。

萧夫人大概也是察觉到自己说的太多了，她伸手捞了捞那温暖的日光，然后放下车帘，对上萧野的目光，温柔的笑了笑，“萧野，你想知道真相等回来后我告诉你吧。”

这是萧夫人第一次对萧野展露出母亲的温和，没有愤恨，没有怨怼，而是充满了慈爱与祥和。

萧野神色一震，他不明白萧夫人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这样的情绪让他无所适从。

毕竟他从未感受过母亲对他的柔情。

他抿了抿唇，紧绷着身躯，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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