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兄弟残杀

金碧辉煌的殿中，苍慕脊背直挺跪在泛着凉意的金砖上，殿中燃烧的沉香一缕一缕飘着，犹如一根根细针渗入他的衣衫，然后钻进他的血肉之中。

北苍王把玩着掌中的夜明珠，烛火忽明忽暗，投下的阴影刚刚笼罩着苍慕侧脸上的一道血痕，他的周围是碎裂一片的瓷器，其中一片上沾着苍慕脸颊上的血迹，已经慢慢干涸凝成黑红色。

“太子回朝的见面礼当真是别出心裁！”北苍王端坐于高台，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似有无形的压力慢慢倾泻而下，眯着的双眸中凝结着怒意，视线落在苍慕身上时，又多了几分无奈，他的指头敲响着面前的御案，案头堆积的正是弹劾太子的奏章，他捻起其中一则，扔到了苍慕跟前，“你好好看看自己干的好事！将数名刺客堆在三皇子府大门口，你当北苍的刑狱是摆设？”

苍慕拾起地上的奏章粗略的瞟了一眼，其实不用看他都知道其中的内容，无非就是毫无王法，手段残忍，德不配位。

至于出自谁手，他都不需要去猜。

“儿臣愚钝，不过是物归原主有何错？”他合上奏章，仰起头望着北苍王轻笑，额间的额上随之颤动，在烛光下泛着亮光，“那刺客嚷着要见旧主最后一面，儿臣岂能不成人之美？”

忽而摇曳的烛火爆出一声轻响，北苍王握着夜明珠的手青筋暴起，陡然站起身，眯着的双眼倏然睁大，胸口上下起伏着，想也没想抓起手侧的镇纸砸在苍慕的身侧，气的怒吼：“混账！”

飞溅的碎渣划过苍慕的眼尾，他却一动不动，似乎已经习惯。

“你当满朝文武百官都是瞎子？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这个太子，你还做出如此不知轻重的事情，你这是将我皇室的脸按在地上摩擦，等着百姓看皇家笑话！”北苍王深吸一口气，双手叉在腰间，居高临下的斜着苍慕，“皇室兄弟互相残杀的丑闻，你想闹得人尽皆知？”

跪的太久，苍慕起身时有些许的困难，他藏青色的袍子扫过地上的碎瓷，上前两步，“儿臣不过是替三弟管教不听话的家奴，有什么可笑话的？”苍慕对上北苍王的威严十足的眸子，没有任何退缩，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一直悬悬欲滴的血珠终是擦过他的唇角掉在地上，“派人刺杀自己嫡亲的兄长，才是皇室中最大的笑话。”忽而，苍慕唇角的笑容顿住，歪着头状似恍然大悟，“还是说父王也希望儿臣死在南楚？”

“孽畜！”北苍王的宽大的手掌裹挟着风声落在了苍慕的左脸上。

许是被气的怒火攻心，这记耳光北苍王用了十足的力，额间的额饰被甩飞，左脸瞬间红的滴血，破裂的唇角溢出丝丝血痕。

“若你母亲还在……”北苍王的尾音突然断裂，那红肿的半张脸让他心中的泛出后悔之意。

这是他的嫡长子，他与王后爱情的结晶，对他的出生充满了期待，明明他小时候很崇拜自己，很黏着自己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父子情就渐渐疏远了呢？

他原本只是想与苍慕好好聊的，却不曾想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苍慕舔了舔破裂的唇角，感受到唇间的一点血腥，忽而轻笑，“母亲如何去世父王难道不清楚吗？”他目光灼灼，“当初放任凶手行凶，现在又何必装的情深似海。”

他将另一半脸凑上了北苍王未来得及收回的掌心中，“父王不是要打吗？不如打个够？”见北苍王不说话，他挑眉，“或者说，父王打算废了儿臣为你的爱子出气？”

整个大殿寂静的落针可闻，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与胸腔中那颗活跃的心脏，沉香丝丝环绕在两人身上，就像是数条银线将两人连在一起，久久未曾散去。

忽然，殿外惊雷轰响，北苍王率先收回手，攥着夜明珠的手充血严重，“你当真以为…”他缓缓松开手，夜明珠当啷一声滚落在地，在苍慕的脚边停下，映出北苍王眼中没有藏好的一丝慌张，“孤不舍得废了你吗？”

“父王，王兄不是故意要顶撞您的！”就在两人对峙之时，殿门突然被推开，一团火红快速跑来，她每跑一步，发丝间的百鸟朝凤步摇便震动一下，神色焦急的在苍慕的身侧跪下，“父王，王兄说的只是气话，您就原谅他吧！”

北苍王瞪了外面看守侍卫一眼，极快的将跪在地上的女儿扶起来，“无虞，你先回宫，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父王，您偏心！”苍无虞一把保住了北苍王的胳膊，眼眶中聚满了泪水，瘪着嘴委屈道：“明明是三哥要杀王兄，您怎么只责怪王兄？”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缓缓滑过白嫩的脸颊，滴在北苍王明黄的衣袖上，“若是母后还在世，她定然不会让您如此欺负王兄的，她最是见不得王兄受委屈的，儿臣从小便没了母亲，难道父王还要儿臣没了兄长吗？”

北苍王一见女儿哭成了泪人，瞬间心疼的不行，他粗粝的指腹轻柔的为苍无虞拭去脸颊上的泪痕，“无虞放心，父王不会惩罚你王兄的。”说完还不忘瞪一眼苍慕。

“那您还要废了王兄吗？”

“自然不会。”

“我就知道父王是天下底下最好的父王，最是疼惜我与王兄了。”苍无虞直接扑在了北苍王的怀中，撒着娇道。在北苍王看不到的地方，冲着苍慕吐了吐舌头，眼角上扬，多了几分得意洋洋，好似在说：还得靠本公主出马。

父子俩争锋相对的场面就这样被苍无虞轻松了化解了。

苍慕弯腰拾起脚边的夜明珠，塞回到北苍王的手中，那晶莹的光芒中似乎映出妻子生产那日的景象，满屋的雪气中，漂浮着三皇子苍珏圣母拓跋氏身影。

他微不可察叹息一声。

终究是他对不起他们三兄妹，看向苍慕时也没了之前的怒火。

他这个儿子各个方面都很好，却总是在对他时多了几分怨愤，所以说话时总是夹枪带棒的，让他很容易就被点燃心中的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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