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旁观者清

帐篷顶端的牛皮在寒风中发出呼呼闷响，青铜烛台上的烛火已然熄灭，一宿未歇的萧猛端坐与雕花椅上。

帐外传来声响，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乍然睁开，殷切的望着走进来的萧桉，嘶哑着嗓子，整个像是老了十岁，“可有你弟弟的消息？”

萧桉俊美的脸上也是可见的沧桑，仅仅一个晚上，他光洁的下颚周围冒出了许多青色胡茬，从怀中掏出一枚带血的白脂玉佩，“我们在西侧的悬崖边发现这枚玉佩，已经派人去崖底训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萧猛从太师椅上站起，颤抖着手接过萧桉手中的玉佩，指尖轻轻的擦拭着玉佩上的血渍，慎之又慎的将玉佩放在了怀中，闭上眼深吸一气，再次睁开眼，眼中的疲惫消失殆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萧桉知晓父亲此时心中的沉痛，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吞入腹中。

与其在这里做徒劳的安慰，不如去寻人来的实际。

“陛下，安王世子醒了，吵着要见您。”太监急匆匆的掀开帷帐，迫不及待的向楚江明告知这一喜讯。

楚江明单手撑着头，缓缓睁开双眼，威严的眸子中是化不开的疲倦。

猎场遇袭，璋王世子失踪，安王世子断腿，唯一健全的成王世子也被吓得不轻，他作为帝王如何能安寝。

楚垣是在剧烈的疼痛中恢复意识的。

他试图移动右腿，却被闪电般的剧痛钉在床榻上，彷佛有滚烫的烙铁在他的腿上碾压。

在床前服侍的小童被发出的声响吵醒，他惊喜上前，为楚垣擦去额头上的薄汗，喜极而泣，“世子，您终于醒了。”

楚垣再三活动自己的右腿，却始终使不上力气，反而被钻心的疼痛折磨的直冒冷汗，他不敢置信，记忆中马蹄踩在他小腿上的痛感清晰可见。

“我的腿”须臾，他蠕动着双唇。

“太医说您的腿伤到骨头，短时间里行动不了。”小童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珠，哽咽着开口。

楚垣喉结滚动，在小童的搀扶下撑起上半身，掀开被子，盯着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右腿，上面的血迹还未完全干涸，剧痛让眼前炸开无数光斑，却也让混沌的头脑愈发清晰。

楚垣双眼瞪得浑圆，目眦欲裂，抓着小童的胳膊使劲摇晃，“我要见陛下。”

楚江明来到楚垣住处时，他犹如受伤猛兽，拳头紧紧握着至青筋暴起，目中的恨意犹如狂潮翻涌。

“皇伯伯，是楚执害我。”

瞥到一抹明黄色身影，楚垣激动不己，他挣扎着要扑到楚江明怀中，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楚江明快速上前将人扶住，不至于掉下床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楚江明将人安抚好，拧着眉头询问。

楚垣将他与楚执的争执，还有那位侍卫长袖中的暗纹全盘托出。

“那暗纹我只在楚执身边的护卫身上见过。”楚垣咬牙切齿，“楚执定是不满我抢了他的猎物，怀恨在心，所以想要杀我。”

“这件事朕自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待，若真是他所为，朕必会严惩。”楚江明安抚着楚垣，与不远处的贴身侍卫视线交接，侍卫转身便出了去。

今年的北山猎场但真是热闹。

好戏一场接着一场。

就是不知道这一场场好戏谢幕之后又是怎样结果。

他的三位继承人此时只剩下一个完好无缺的在猎场上。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渔翁得利的前提是鹬蚌相争，若从未相争，如何得利呢？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赢家为谁还未可知。

英武侯府。

老管家踉踉跄跄着撞开了紧闭的院门，“噗通”一声跪在青石砖上。

萧夫人正在给佛龛添灯油，琉璃盏突然在掌心炸开，滚烫的蜡泪在手背上烫出红痕。

织金裙摆扫过地上的碎瓷，“何事？”

“猎场传来消息，三公子遇刺生死不明。”

指尖微颤，停顿半刻复又恢复平静，似是燕过无痕，“侯爷可有事？”

“侯爷与二公子安然无恙，唯独三公子．”

“既然侯爷与二公子无恙，那便退下吧。”

老管家还想说些什么，萧夫人身侧的嬷嬷已经跨过门槛，来到老管家跟前，“李管家，夫人身体不好，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要禀报了。”

想着萧夫人对萧野的态度，老管家终是无奈离去。

虎毒尚不食子。

夫人如何就能对她十月怀胎的孩子如此狠心呢？

竟是一句关心的话语也无，也是可怜了三公子。

“砰！”

嬷嬷刚闭上院门，就听见房间内传来一声震响，心急火燎进门，“夫人！”

萧夫人跌坐在地上，周围是散落的瓷器，她的掌心撑着，一丝丝血迹蔓延开来，双眼似乎失去了焦点，像是被剥离了生机与活力，黯淡无光。

“夫人，你别担心，三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他定会平安归来的。”嬷嬷将萧夫人从地上扶起，一脸心疼，找出工具为她一一挑去没入掌心的碎瓷。

膏药的触感让萧夫人回神，空洞的双眼逐渐有了光亮，“嬷嬷，我该高兴的，为何我这里会泛着酸楚。”她指了指心口的位置，泪眼汪汪，无措的询问道。

“夫人，三公子终究是你的孩子，你这些年自我折磨又是何苦呢？”嬷嬷长叹一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这个做母亲的终究对孩子有一丝的温情。

只是她将自己困在自己的一方小世界中，任由情绪左右行为，一次又一次掐断母子之间的联系。

周涛与萧桉带着人在悬崖下寻了大半天，始终不曾发现蛛丝马迹。

昨夜的一场大雪将所有的痕迹都隐藏了去，为他们的寻人工作增添了不少难度。

“找到了！”长安大喊一声。

周遭的人全都围了上去。

长安埋在雪地里，双手不停的扒拉着，一枚精美的玉扳指静静的躺在他的手上，他一喜，“这是我们世子的东西，他一定来过这里。”

周涛大喜过望，立刻吩咐道：“所有人分散开，排查方圆十里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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