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李寻欢的故事

在李老头家修养了两日后。背部的伤虽还会牵扯着有些有些疼痛，但已能下床自由活动。

　　期间李奎又来了一次，和李老头在田埂上商量了些什么然后径直出了村子。

　　现在反正还未到农忙时节，各家农具基本上都不要修理所以铁匠铺子关门几天倒也无妨。

　　李天趁谢谢出去买菜的空档，与李老头知会了一声以后，便准备回家。这次他没再选择从最直接的林中小路穿行，而是从村里的大街缓步行走。

　　在路过李万金家宅邸时，发现他家的大门紧闭。似乎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宅内声音嘈杂。

　　李天没管那么多瞅了一眼便继续向家的方向走去。没多远便又走到了祠堂门口，今日的祠堂门口没了围观的群众便显得有些冷清。

　　李天抬头望向那块巨大的牌匾《李氏宗祠》需要仰视才能看到的牌匾，在用一种物理上的压迫感来提升这个场所的神圣意义。

　　低下头继续行走。路上朝阳面的围墙根下三三两两的坐着一些垂垂老矣的李家长辈。他们的眼神空洞干涩，只是在与这天下最大的道理争取着最后的一点光阴。

　　足足两柱香的时间，李天才走回自己家。一进门母亲便关切的把李天前后看了个遍。

　　见到李天苍白的面色和脖领子处露出的那些缠绕的绷带，眼泪便流了下来。却是不敢哭出声音，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李父。

　　“娘，我没事，就是没听您的话又和人打架了，对不起！让您操心了！”李天摸摸头不好意思的和母亲轻声道歉。

　　“孩子，你现在也大了，有些事情娘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管着你了。但是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量力而行。切不可意气用事。你爹当年……唉~”

　　“咳咳，天儿回来了吗？”李父的声音将轻声说话的两人吸引了过去。

　　“爹，我回来了。”李天走到床前，给父亲掖了掖被子。

　　“天儿，喝了老头的药，我这几天感觉自己好多了。你看我说话都不怎么咳了。”

　　李天听了父亲的话，身躯一震。只见李母在李天身后单手撑在李天肩膀上用力掐了一下。

　　“秀儿，我这身体我自己清楚是个什么情况。有些话我现在不说怕是没有机会再和天儿讲了。”

　　李父强撑着坐了起来。李母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把枕头塞到李父的背后让他坐得舒服点。

　　“爹，你不会有事的。我还没娶媳妇过门呢？你还没抱孙子呢？”说到这里李天已经泣不成声。

　　“傻孩子，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事。爹这条命本来就是向贼老天偷来的这么些年，已经知足了。能看到你成人爹的心愿已了，就是苦了你娘从今往后你可要好好服侍你娘，不可忤逆她。”

　　李天用力的点着头。

　　“这次来的贼人是去了后山吧，有些事也应该和你讲清楚了。”

　　“欢哥！”李母听到这里似乎想打断他的话。

　　李父朝李母挥了挥手，继续说道：“为父自小家境贫寒，7岁就帮李老头放牛补贴家用。你爷爷当年跟着外面来的戏班子打过下手，从老班主那学了一手吹笛子的技艺。也算是村里仅有的几位能通音律的人。那时候能会一门乐器在村里是很有脸面的事。我自小便跟着你爷爷学吹笛子。”

　　说罢李父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根红褐色通体油亮的细小竹笛，仔细辨认的话，竹笛周身刻画着一只似牛似龙的瑞兽。从刻工来看一定不是俗物。

　　“这笛子也是那班主临行前赠予你爷爷的。也就是这笛子我才能与那青牛结下缘分，进而才与你母亲能成为一家人。”说道此处，李父望向李母，李母似乎想起了往事竟然羞红了脸。

　　“平日为父在山里用随处可得的竹子削成竹笛来练习，日久时长也能完整的吹一些小曲。

　　李老头家的青牛平时别的小孩根本无法近身，一开始我也只能远远的拉着缰绳放它。

　　可是有次我吹响笛子以后，青牛竟自己走道我跟前来蹭我的头，当时可把我吓坏了。

　　后来逐渐的我跟青牛便关系密切了起来，再后来甚至我都能爬到它的牛背上骑着上山。”

　　说到这里，李父眼中充满了对那段时光的怀念之情。

　　“但是你舅舅李万金那老家伙嫉妒我能骑青牛，就在村里其他小孩那散布谣言说你爷爷这根竹笛是从他家偷来的。

　　还信誓旦旦的说笛子上有他家的铭文。那时候为父才10来岁，哪能受这委屈。

　　就当着李万金的面跟大伙许诺会将笛子从家里拿出来当面对质。没曾想这一次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错，也因为这个和你娘相识了。”

　　“爹，这笛子？”李天疑惑道。

　　李父打断了李天的询问，继续说道：“我按和大伙约定的时间，从家里偷偷的拿了这根笛子出来。为了不让村里大人们发现，我们将地点约在了青牛潭。

　　那时候青牛潭是我们这一代小孩玩耍的地方，也就那次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才逐渐被村里的老人们视为禁地。”

　　李父喘了一口气接着说：“那天我得意的骑着青牛来到青牛潭，村里大部分的小孩都跑来围观。

　　我像个得意的常胜将军骑着青牛从人群中走过。把笛子高高的举起。让他们能看清并无李万金所说的铭文。

　　小伙伴们看清楚以后自然知道是他撒了谎，李万金脸上挂不住当下丢下几句狠话灰溜溜的跑回了家。

　　现在想想可能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唯独他没想到他妹妹也就是你娘，那天也因为好奇偷偷躲在一旁观看。”说罢李父又看了一眼李母。

　　“小伙伴们后来又起哄要我吹奏一曲给大伙听听。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我用这支竹笛吹响平时你爷爷教的那首曲子时，温顺的青牛突然变得极为狂躁。

　　我试图安慰它也没有作用。当时青牛双眼通红，浑身鬃毛根根直立一副要择人而噬的样子。

　　其他小伙伴见状做鸟兽状各自逃了回去。而你娘当时年纪尚小竟吓得扑倒在地上走不动路。眼看我就要控制不住青牛，只好用身体护住你娘。以免被青牛给踩踏了过去。”

　　李母此时抓紧了李父的手，眼中泪花再次涌出。

　　“好在最后你娘没有大碍，青牛也只是将你爹我踢了几脚便被及时赶来的李老头给制服了。”

　　“你那哪是踢了几脚。明明都被青牛踏断了好几根肋骨。”李母心疼的握着李父的手。

　　“秀儿，当着儿子的面你就别揭我老底了。要不是我这身苦肉计，哪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儿。哈哈哈~”李父一边说着，脸上泛起一层病态的红晕。

　　“欢哥，你歇歇吧，别说了~”李母握着李父的手劝解。

　　李父摇了摇头。

　　“李老头降伏了青牛后，仔细看了看我掉在地上的竹笛。说了一句：“即是天意如此，那便随他去吧。”说罢将竹笛交还给了我，将我带回家治好了我的外伤。

　　但是自那以后为父就落下了病根，经常会气喘体乏。后来才知道那都是通灵之后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你娘当时看我为了救她伤得如此之重，便三天两头偷偷来我家看我，一来二去我们便互相种下了情根。”

　　“怎么跟孩子说这些~臊不臊？”李母嗔道。

　　李父笑了笑说：“待养好伤，李老头便将青牛送到我家。说这牛与我有缘，只是日后不可再用这笛子在青牛耳边吹奏。否则青牛必爆起伤人。

　　我本就与青牛投缘，见状自然是高兴得不行。而后没过两年我便将你娘娶进了门，再后来就有了你。

　　想想那段时光是为父这辈子最为开心满足的时候。

　　我和你娘这门亲事你舅舅是极为反对的，就算你娘好不容易过了门，你舅舅还三天两头来我们家想要把你娘接回去。

　　有一次我从地里回来，看到你舅又在和你娘争执。我本意是不想和你舅直接冲突，便躲在廊下偷听。

　　就听到你舅舅说：“那个病秧子活不了几年了，只要他还养着那头青牛，那头青牛就会吸干他的元气！他又不是修行之人。体内毫无元气可温养这样的神兽。只需几年他便会一命呜呼！”

　　听到这里我如同被雷劈一般呆立当场，回想起日渐虚弱的身体和青牛的种种神奇之处当下便将这话当了真。

　　我正想转身去李老头家质问李老头为何要用青牛害我，突然听到你娘说：“你说什么都没有用的，哪怕和欢哥只能做几年的苦命鸳鸯，我也不会离开他的。况且我现在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这时李父艰难的抬起手摸了摸李天的头“你娘当时已经有了你，这对为父来说是多么欣喜的一件事。我李寻欢总算是有了后人！

　　后来我又听到你舅说：“既然事已至此唯有下策。”

　　我便悄悄的记下了你舅舅说的办法。就有了后来你所知道的事，青牛去了你舅舅家以后。不知道你舅舅用了什么秘法将它封印住，然后埋在了我们家后山上。

　　自那以后虽然为父苟延残喘的侥幸活了下来，却成了今天这副模样。现在想想当时就算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不至于害你娘受这么多年罪。”

　　“爹，儿不孝。不能替爹分担分毫苦楚。儿舍不得你走……”李天此时泪水已湿透了脸颊。

　　“欢哥，我从未后悔和你在一起。这些年你虽卧病在床，但能与你朝夕相守我便此生无憾了！”李母满脸泪痕的扑在李父怀里。

　　李父拍了拍李母的后背，又看了看已经成人的儿子。脸上挂起了欣慰的微笑。然后举起笛子吹奏起了那首童年时学会的曲调。

　　大音声希，一首千古的乐音百转回肠，漾起千层涟漪；一支悠扬的笛曲如泣如诉，婉转成海水的曲线。

　　曲罢李父喃喃自语。

　　“孩子，昨夜青牛它入梦来寻我了。你听听那是不是它的蹄声……”

　　“欢哥！欢哥！欢哥！呜~欢哥！”李母发现怀中的李父身体逐渐软了下去，拼命的呼喊。

　　李天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趴在床边失声痛哭起来。

　　此时李家后山老青牛的坟头一阵清风吹过，一位身着古朴青衣长裙的小姑娘泪流满面的望向李家那幢小小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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