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诋毁

应序淮像是没听出李顽语气里的嫌弃，一屁股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沙发，摸兜想抽烟。

李顽说：“办公室里现在禁烟。”

应序淮：“那你……”

李顽：“我戒了。”

他当然没戒，纯粹是不想让应序淮在这里久留，成年人的绝交肯定不是把什么都摊开在台面说“我要和你绝交”，而是慢慢的，琐碎的一点点疏离、切割。

自从之前和霍满月吵架时，她一口一个“物以类聚”，李顽就开始注意了。

那时候还只是听听，后来应序淮又出了这档子事，像是给李顽冥冥中提个醒儿。

为了那所谓的兄弟情把自己惹一身骚，李顽没那么义气。

他向来是个利己主义者，面冷心也冷，能用得上的叫朋友，一旦开始察觉到被拖累或是被拉低，他快刀斩乱麻，断得利索干脆。

李顽身子向后看，打量眼前的应序淮，正在想什么借口赶人，就听应序淮跟个癞皮狗似的自顾自和他吐槽：“姓丁的一家都像块硬铁。”

开了个头就知道他要聊什么，李顽不耐烦的皱眉。

应序淮却蹦出一句：“我去了一趟感觉都老了三岁，想不到丁母这么脆弱，我不过就在她病房前说了几句话，第二天她就被气死了，我到哪说理去……”

又是这副委屈又恼怒的语气。

他才刚从丁一姿老家连滚带爬的逃回来，要不是他运气好，半夜撬开了锁，在路上时又遇见了开拖拉机的老农，死乞白赖的给人家手里塞了钱，让送他到客运站，说不定现在他还被关在小黑屋里，连水都喝不上一口。

该死！

他就是听取了那个煞笔大律师建议，想去颠倒黑白的把自己和丁一姿的事说给丁母听。

按理说那种没见过世面也没什么文化的村妇都会劝说女儿，极力守住女儿的名节。

可丁母在听完贸然出现的应序淮一番天花乱坠后，纵使躺在土炕上，因为生病虚弱得胳膊都抬不起来，还是操起手边的痰盂朝应序淮头上砸去。

“我家囡儿才不会…不会为了几个臭钱就…出卖自己！”

乡下婆子说一句话都要喘好几次，手术后恢复的不好，又怕在宁城打工的丁一姿担心，没把真实情况说出来。

母女俩这么多年都相依为命，互相报喜不报忧，上次丁母强行被丁一姿接到宁城住院，花了那么多钱治病，丁母已经非常过意不去。

她的身体，一直被她的小囡儿牵挂，这么好这么孝顺的孩子，她怎么会允许眼前这个面儿都没见过的陌生男人大肆诋毁？

“老婆子，你病坏了脑子是不是？你家闺女在城里什么样，你现躺在自家炕上怎么会知道？你在她身上装监控了？我现在让你看看，当初她卖给我的时候收了多少钱……”

这笔钱是当初应序淮找丁一姿办事，让丁一姿搬家，这样顺势能撮合一下柳庭芳和李顽，丁一姿收了钱不假，可和她卖不卖身的完全沾不上一点边。

应序淮扯起谎来溜得很，这也是他在来的时候就想好的说辞，脑袋被乡下婆子砸了还不老实，一边哎哟哟喊疼，一边继续编。

手机上的转账记录都摆在老婆子面前了，看老婆子还能不能装睁眼瞎。

事实上丁母的确有严重老花，数字在她面前白茫茫一片，她什么都看不清。

就算能看清她也相信自己小囡儿有底线有原则，就算真缺钱也不会和这种混不吝的男的瞎聊和。

比他们村口的村霸还不如，嘚瑟什么！

“滚！我小囡儿在城里打工不容易，她辛苦挣钱给我治病，她是个……是个好孩子！”

“瞎老婆子你就自己骗自己吧！你眼里的好女儿为了给你治病，卖给了我，转账记录的这六万块就是她的卖身钱，现在她又想跟我要钱，我不给，她就跑到法院去告我强暴，不信你现在打个电话问问，她是不是在打官司告我……”

“强…强暴？”这两个字对丁母来说极具杀伤力，刚才在应序淮滔滔不绝时，她就因为急血攻心在不停的咳嗽，现在这俩字就像是压倒她的一根稻草。

大病初愈的人，受不了这种暴击刺激，应序淮一心想说动丁母，让她劝说丁一姿撤诉，这官司只要不打了，随便给她们扔点钱什么的都行。

可没想到，乡下婆子比丁一姿那丫头脾气还硬，他翻山越岭的好不容易来一回，只想一次性解决。

他直接掏出一张卡，里面有八万，放在丁母手边，开始换了副嘴脸走怀柔政策，语气也变得有点苦口婆心：“她一个还没嫁人的姑娘，这种事要是真传出去，是不是在你们村里也没法见人了？听我一句话，收了这八万，回头跟你姑娘说说，让她见好就收，别惹这么多事端……”

村里落后，说话办事还是用现金居多，也有用银行卡的，可丁母大部分时候都在自家养病，没怎么见过，边咳嗽边苍白着脸色问：“这是什么？”

应序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真是土包子。

但还是笑着应了：“银行卡。”

“滚！我小囡儿都报警了，你肯定是做了伤害她的事！你个憨驴……”丁母用仅剩的力气一把薅住应序淮头发，开始是用普通话骂，后来是用家乡的土话。

丁母的哥哥外甥们正在院外干活儿，闻声闯了进来，见丁母气成这样，顿时护犊子似的把应序淮一脚踹开！

简单问清楚来龙去脉，三下五除二就把这憨驴赶了出去。

大门刚关上，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大吼，像是在吼丁母的名字。

应序淮怎么都没想到，丁母这么脆弱，吐了一口老血，就这么……死了？

这下他想走也没法走了。

那些村民个个拎着铁锹锄头，凶神恶煞，见到他跟见到仇人没区别。

应序淮平时油嘴滑舌还行，真遇到了事，第一个吓破胆的就是他。

虽然早年他也经历过家里破产老爹坐牢等一系列变故，可凭借天选般的好运气，最后还是没沦落得太惨。

这些年又仗着脸皮厚和嘴皮子的本事在李顽身边混得还凑合，导致他早就忘了什么叫危机意识。

眼前的村民和丁家的老老小小将他团团围住时，他还是怵了。

现在坐在李顽面前，大有种九死一生后的落魄和疲惫，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李顽怔怔的瞧着他，半晌才问：“丁一姿的妈死了？”

应序淮有些难以启齿。

丁一姿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在应序淮眼里不过是：唉，怎么就死了呢，又是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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