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风雨沓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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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如常的一天。
似乎又有什么不同。
天气好像突然一下变冷了，早上在出门的一瞬间会忍不住打个寒颤。
b组教室里的人依然零零星星，甚至比前几日更少了些，大约是温度低了，大家都变得懒惰了。
远处的操场上传来田径队跑步的声音。池田芽衣略微推开了一些窗户，冷冽的风顺着缝隙吹在了脸上。
“还在担心他？”小野一柳靠在墙边，觉得风吹得脖子冷。
池田芽衣摇摇头，把窗户推上。
全国大赛前，自己生病的那一周，不知道他是否也是这样看着窗外。
今天出门不小心把手机丢在了家里。
也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
身体有没有好些。
会不会下午就强撑着出现在教室里。
她既希望他来。又不希望。
只好糊里糊涂地看书写字，混过这一天，赶走脑子里那些无谓的担忧。
临近黄昏的时候，池田芽衣和小野一柳收拾东西从b组门后出来，池田芽衣说着话，脚步却停在c组门口。
直到被小野一柳提醒了一句，才猛然意识到她等的人今天并不在。
在道馆里随意活动了一会觉得浑身没有力气，也集中不了精力，池田芽衣索性搬了个椅子坐在窗边看着大家练习。
脑子里乱七八糟。
正出神时，听见门外一串响亮的口号声。
“立海——必胜！”
“立海！必胜！”
是网球部在训练。
这大概是幸村第一次缺席的训练吧。
每次都会默默地最早到训练场，最后一个离开。无论多晚都能听到网球场上传来的击球声。虽然有时会说“今天有些累，逃训的话，会被真田罚吗？”这样讨饶的话，却依然雷打不动地出现。
有时池田芽衣会听着球击打在墙面上的声音，声音断了，她也就结束了训练，转头去淋浴换衣服。这样，一出门就能刚好遇见背着网球包等在门口的他。
“又不擦干头发。”
他肯定会这样说。
怕你等得久了。
她却总把这句话咽在嘴里。
打起精神去训练吧。
和他约定好了要拿冠军呢。
例行的练习结束，池田芽衣笑着和最后一个学弟说再见。小野一柳勾着池田芽衣说：“走吧，别洗了，今晚放松一下，咱们去浴场呗。”
“那种老头子们去的地方吗……”
小野一柳不常发出邀请。她却还在心里惦记着回家看他。
“走吧走吧……诶？今天网球部解散这么早？”小野一柳扒在窗户上，惊讶地说。
池田芽衣回头，看见穿着深黄色队服的人三三两两地拎着包从道馆门口走过。
门被一把推开。
“哟！”
是丸井文太。
“快看谁来了。”
他不知道推了一把谁，那人站在夕阳的影子里看不清面容。
“芽衣。”
池田芽衣惊愕地呆在原地。
“你……你怎么来学校了！”
半分惊喜。半分责怪。
“我好多了。”
幸村精市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却被她躲开。
“我没洗……”
他把她勾回来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我想你啊，芽衣。”
一旁的小野一柳见状长吸一口气。她翻了个白眼，装作呕吐地样子拎包准备退场。
“一柳，”却被幸村精市叫住，“你先和芽衣回家吧，我有些事情要跟真田讲。”
“喂！大哥！”小野一柳没好气地站在门口，“你是不是该把我的精神损失费结一下。”
“请你吃怀石。”
“……没问题，老板。”
做梦一般地见到了他，又做梦一般地看他走出门去。
池田芽衣觉得自己全然混乱了。
“快走啊，跟在他们背后偷听！”小野一柳驾轻就熟地拉起池田芽衣的手腕，拎着两个背包跑了出去。
从大门口走到环水桥，终于没了藏身的灌木丛。
小野一柳满面可惜地蹲在桥墩旁的樟树后，努力伸长脖子听着桥上的对话。
幸村的声音温和低软，听不清楚，只听到真田弦一郎说了一句。
“住院？情况这么糟吗？”
本来没什么兴趣的池田芽衣突然浑身紧张了起来，她趴在小野一柳肩膀上，试图多探出去一点身子。
起风了。桥下的江水被吹得哗哗作响。
“我一定会回来。”
只听幸村精市这样说着，和真田弦一郎郑重地握手。
“他们……在干什么啊……”小野一柳茫然地戳戳池田芽衣。
她没有回应。只是觉得这场面很像什么托孤之景。
不知道幸村精市又说了什么，真田压压帽子，消失在了桥的另一边。
池田芽衣眼睁睁地看着幸村精市向这边走来，眼睁睁地看着他蹲在自己面前。
“回家吗？”
作战失败的小野一柳对着幸村精市哈哈一笑，火速打车逃离犯罪现场。
“是什么病啊？很严重吗？”池田芽衣站起来，没有了嬉闹的心情。
“没事，”幸村精市伸手接过她的书包，“医生建议住院一段时间而已。”
什么而已……
“等我回来。”他说。
“你在哪个医院？”
“金井。”
幸村精市跟了一句。
“不许总跑来。”
池田芽衣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他旁边走下桥。沿海的一列火车从远方经过，传来呜咽的汽笛声。
这是池田芽衣最后一次在这条街道上见到幸村精市。
窗户对面的灯光不再亮起。
偶然抬头，也不会有人站在那里笑吟吟地看。
金井综合病院在西北方的山后，距离立海大要接近一小时的路程。池田芽衣每天晚上都会在车站前徘徊一会，直到末班车离开，才慢慢地走回家去。
只能借着简讯讲讲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幸村精市也仿佛只是去休养了一般，每日说的都是些闲散琐碎的事情。譬如花池里的种子排得不好看，楼上的小朋友喜欢跑来听他讲故事。
终于熬到了第一个周末，池田芽衣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去哪？”池田正人侧过身来问道。
池田芽衣犹豫了一会，说：“去看幸村。”
意料之外的，池田正人并没有说什么，他从书柜中取出一叠本子丢在桌上。随后上楼关上了房门。
池田芽衣摸不着头脑，去到桌前拿起一本翻开。是正人刚直雅正的字体。
再翻回封面。
赫然写着“数学笔记”四个大字。
晃晃悠悠地跟着公交到了金井综合病院，已是接近中午了。池田芽衣没有告诉幸村精市自己要来看他，只能自己四处问询着找病房。
分诊台的护士听说她来找幸村精市，脸色不是很好。
“那孩子需要好好休息，作为同学就不要总是来打扰他。”
“非常抱歉，我把笔记交给他就离开，可以吗？”
护士非常为难地看看池田芽衣怀里抱着的笔记本，最终掏出一个白色的簿子。
“登记。”
池田芽衣接过本子，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名字。翻了两页，在最后一行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去吧，快去快回，别太久，我们也有规定的。”
“谢谢。”
越向走廊深处走，消毒水的味道就越浓烈。终于在拐角处，池田芽衣透过门上的小窗口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幸村精市。
她轻轻按下扶手，推开门，有些生锈的门板发出吱呀一声。吓得她不再敢动，斜着身子走进去。
他似乎睡得很沉。他真的很累了吧。
以往无论多么轻的脚步声都会被他察觉到。
幸村精市的床边摆着各式各样的花朵。使得他看起来像是睡在花丛中一样。他的脸色那样苍白，微微皱着眉头。床头摆着两个他惯常用的网球拍。
池田芽衣悄悄坐在他旁边的床上，认真地盯着他看，仿佛要把这一周欠下的都在这几分钟内补回来。只是越看越觉得眼眶发酸。
他怎么又瘦了呢。他怎么可以再瘦下去呢。
门被推开了一点点，护士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向池田芽衣招手。
池田芽衣慌忙站起，点点头，把池田正人的笔记本和包里的一束向日葵放在旁边的床上。起身之后想了想，卸下了包上的一个挂饰玩偶放在他枕边，轻轻地走了出去。
“看不见他在睡觉啊！”护士小姐的语气带着责怪，“好不容易睡着。”
“对不起，我没想打扰他。”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你们这些小姑娘，真不知道怎么想的……病人是要休息的……”
护士小姐不耐烦地用下巴向大门口点点。
池田芽衣留恋地看了看玻璃。最终还是离开了。
抱着不知名的心情回了家。
在进门的一瞬间接到幸村精市的电话。
他的声音有些喘。
“芽衣，你来了是吗？你在哪？”
“看你在睡觉，就先回来了。”
“怎么不叫醒我！”
“想让你多睡一会。”
“芽衣，下次来要让我知道。”
“好～”
“正人陪你来的吗？”
“嗯。”
那边传来的语气似乎略微放松了一些。
“以后不许这样了。”
“嗯。你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过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那你出院的时候，我来接你。”
“好。”
幸村精市挂了电话。把头深深埋进臂膀里。
这两天来看自己的人太多了，很多时候不得不强行打起精神来回复他人的关怀，于是和护理的医生说，希望回绝一些探视。
没想到挡掉的居然是自己最牵挂的人。
……
这样也好吧。
没让她看到自己坐都坐不起来的样子。
上午和医生的对话让自己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精市，再观察一周，我们觉得你大概是做手术的。”
“手术？恢复期是多久？”
“不一定，短的话一年，长的话或许是终身。”
“……”
“别紧张，我们先观察一周的指标再看。”
“好，麻烦您不要把我的情况告诉来看望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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