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飞花大盗

众人跑到院子时，王楚凌已经消失了。

        孙清韵收回红线，小蓝薇抱着孩子，小郎君哇哇啼哭，便将他还给旁边的杜起生，杜起生一愣，“你，你是何人？”

        小蓝薇微微一笑，指着孙清韵，“她的人。”

        杜起生懵懵地点了点头，又看向百里大师，发现其余人对这个莫名冒出来的小姑娘没什么反应便作罢了。

        杜梦婉将孩子抱在怀里哄睡了半天，叫两个奶娘好心看好。

        今夜注定又是熬夜的一晚啊！

        院子里，百里溪将王楚凌的后来的遭遇如实告知了杜郎君和杜娘子等人，众人听后唏嘘不已。

        杜梦婉与杜起生二人单独交谈许久，当他们从卧室里走出来时，已经没有原先的愁容，眉眼间却多了一丝淡漠。

        “明日我们会亲自寻找王楚凌和她孩子的尸体，好好为她超度。这些日子辛苦百里大师了。”杜梦婉看起来非常冷静，她躬身朝百里溪作辑，随后杜起生也朝百里溪作辑。

        杜梦婉是个聪明人，她与杜起生皆有过错，但生活总要继续。逝者已矣，命运既如此，她决定继续遵从命运的安排，继续当她的杜家大娘子，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还要继续过。

        “飞花大盗一事，我心中也猜测无数，我同炎郎君的想法一致，飞花大盗早已在杜宅。请问炎郎君可有嫌疑之人？”杜梦婉对炎十扇问道。

        炎十扇心中竟有些佩服这个女人，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却仍能保持这般理智和冷静。

        “飞花大盗隐藏得很深，我查遍杜府所有人可疑之人，均没有发现飞花大盗的线索。不过······”炎十扇灵光一闪，若有所思。他手捏着着下巴，左手托着右肘子，目光忽然移向孙清韵，“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十五个月前我在益州与你初遇，我记得那时你还是个完全不会功夫的小毛贼，短短时间内，你的身手倒是突飞猛进。”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孙清韵，除了百里溪，其余人的脸上无不透露些许惊讶和疑惑。

        “我记得你曾经在兹蓬镇里轻易开了一家面馆的锁。我们在岷山鬼窟一同对付七尾银狐时，你的轻功着实令我惊艳了一把。”

        孙清韵忽然噗嗤一笑，不屑道：“这有何奇怪的，我还会捉妖呢，盗仙婆婆可不会教人捉妖。”话刚一出，她立即意识到自己言语漏洞。

        “哦，是吗，你对盗仙婆婆很了解吗，你又怎么知道她不会教人捉妖？敢不敢把你那个牡丹花宝袋拿出来让我瞧瞧，看是否有飞花大盗的所属东西。飞花大盗与杜娘子师出同门，敢当着大家的面与杜娘子交手吗？······”炎十扇上前数步，对孙清韵咄咄逼人，几丝口水喷到孙清韵的脸上。

        孙清韵侧着脸抿着嘴唇，面露嫌弃的表情，抬起手背轻轻擦了擦脸，然后眨巴着眼睛望向百里溪，指望他说点什么好话。

        百里溪交叉双臂，嘴角微扬，落井下石道：“如果清韵是飞花大盗，她与蝴蝶精一直同我们在一起，几乎没有离开杜宅，根本来不及转移赃物，也就是说佛珠很可能还在她身上。”

        “我来搜身。”水颜儿自告奋勇地站出来，似乎还有点儿兴奋。

        “切。”孙清韵翻了个白眼，不高兴三个字写在脸上。她骤然轻功一跃飞上屋顶，随即手指向下方的百里大师，表情既委屈又傲娇，大声要求：“你不许闪啊，不许欺负人。”

        百里溪右手抬起稍微遮掩了下嗤笑，他知道孙清韵是怕自己突然闪现在她身旁将她一把抓住。他抬头看她，声音带笑，“那你就实话实说，不得隐瞒。”

        “切。”孙清韵噘了噘嘴，不经意地轻唤了一声，“蝴蝶。”

        小蓝薇立即会意化作一只隐形的蝴蝶飞到她的肩膀上。

        孙清韵双手叉腰，一脚踩着瓦片，一脚踩在屋顶正脊上方，朗声道：“对，老子不装了，我摊牌了。”她一字一顿地念出自己的小号：“我就是飞花大盗！”

        百里溪表情没有太大的波澜，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倒是杜家夫妇大吃一惊。

        “原来是你。”杜梦婉抬头道：“孙娘子，今日晚上你拼命守护我的孩子，我很感激。但是请你把黑檀佛珠还给我，你明明知道它对我孩子有多么重要。”

        孙清韵摇摇头，仍然不为所动，“对不住了师姐，我不能还给你。”

        “为什么？”杜梦婉难以相信。

        孙清韵轻叹一声，朗声道：“老太婆快死了，这是她的遗愿。”

        杜梦婉闻言，面上露出片刻的悲伤，犹豫一番，仍然劝导孙清韵，“孙娘子，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我的孩子需要黑檀佛珠，孙娘子，就当我求你了。”

        孙清韵微蹙着眉，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放心吧，你和你的孩子不会有事的，百里可是天下第一的捉妖师呢。”说着她朝百里溪看了一眼，见他神情淡定，丝毫没有想要为难自己的意思，孙清韵心中感到几分温暖，果然是自己人呢。

        随后孙清韵望着杜梦婉，又道：“老太婆说，她一直把你当做唯一的徒弟，就像自己亲生女儿一样，可是你为了追求爱情两次背叛她，她很伤心。一年前，你为了抢回黑檀佛珠将老太婆打成重伤，是我救了她，作为回报老太婆教授我武功。”

        她顿了顿，观察了一下杜梦婉的表情，见她神情愈加愧疚，阖目流泪，一时无言以对。

        孙清韵叹息一声，又道：“你为了追求想要的生活与老太婆分道扬镳，冒充杜梦婉与杜起生相爱，你确实有你追求幸福的权利。世上有些情，难以分对错，希望你们夫妇二人好之为之吧。”

        孙清韵又转头望向百里溪，二人目光迎面撞上，她朝他莞尔一笑，“这里就交给你了百里。”说着朝百里溪调皮地眨了一眨眼睛，轻唤一声，“蝴蝶回城。”

        忽然孙清韵周围浮现群蝶飞舞的幻影，美轮美奂，下一瞬间她便消失在夜空中。

        百里溪的心里忽然又咯噔一下，他仿佛又从孙清韵身上看到了林天儿的影子。到底哪里出错了？

        杜起生看起来有些着急，“那黑檀佛珠？······”

        “罢了。”杜娘子深呼吸，缓缓说道，她用手绢擦了擦眼泪，脸色一变，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炎十扇和水颜儿面面相觑，心中各有评判。

        ······

        半夜，百里溪独自前往荒郊野外寻找王楚凌的鬼魂。

        “你在找我吗？”王楚凌突然现身，她的神情总是那么哀伤。

        “世事短暂如梦，人情薄似秋云。执着前尘命运，终究是一场折磨。放下吧，莫要让这些悲哀苦痛继续折磨你。”百里溪怜悯地望着眼前的可怜女子，平静道。

        王楚凌闻言又哭泣起来，掏出手绢一边擦眼泪一边啜泣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早该放下，只是想起过去一切种种，心中不甘，难以轮回。”

        “至此至终，你都没有真正伤害过杜家的人。我知你是一个善良温柔的人，希望你能放过你自己。放下这一切，投胎去吧，愿你下辈子能遇上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百里溪语气温和，安慰道。

        王楚凌没有回答，转身坐在树下哭泣了许久许久。百里溪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

        炎十扇和水颜儿躲在不远处的树下鬼鬼祟祟地偷看。

        夜色阑珊之时，二人在树下从熟睡中醒来。不知百里溪后来与王楚凌又说了些什么。

        “谢谢你。”王楚凌深情地望着天空，悲伤的神色慢慢释然，“希望我来世能遇到像你这样温柔的人。”

        她走到一颗树下，轻声说，“当年一个好心的路人将我和孩子的骨灰埋在这颗树下。”她朝百里溪回眸一笑，化为烟雾散入泥土里。

        ······

        谜花林，花田旁的一个木屋里。

        盗仙婆婆虚弱地躺在床上，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样子。

        孙清韵走过去，将黑檀佛珠戴在盗仙婆婆的手上。她苏醒过来，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孙清韵。

        “佛珠戴在你手上了。”孙清韵低声说。

        “是从她手里盗走的吗？”老太婆声音虚弱。

        “嗯。”孙清韵嗯了一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打了一个哈欠。

        半晌，盗仙婆婆忽然开口，“你恨我吗？”

        孙清韵摇摇头，淡淡地说：“不恨。”

        “每次你做错，我都会用藤条抽打。我知道我时日无多，我太心急了，对你非常严格。”盗仙婆婆眼角流下一滴眼泪。

        “是我资质平庸，总是学不会。如果不是您严厉教导，我可能什么也学不到。”孙清韵轻声回应。

        遥想十五个月前，花荨临死前交代孙清韵这个穿越者成为新一任谜花林之主。孙清韵在谜花林里跟小妖怪们学习了几个月的灵力，用尽各种办法，仅仅学习一点灵力。她想了想原因，主要是谜花林的小妖怪们太弱了，没一个能打的。如今的谜花林之主，真是一任不如一任。要不是前前任谜花林之主留下几个十分厉害的阵法守护谜花林，这个洞天福地早就被别人给抢占了。

        作为谜花林史上最废柴的主人，她决定带着小蓝薇离开谜花林，拜师学艺！说干就干，原本的计划是寻找天下第一的捉妖师百里溪。那时两人刚离开谜花林，路上便遇见一个身受重伤的老太婆，二人带老太婆去看大夫。大夫摇头叹息，说老太婆只剩一年的寿命。

        老太婆告诉孙清韵，她曾是纵横江湖十几年赫赫有名的大盗，盗仙婆婆。她问孙清韵是否愿意学习她的本领。孙清韵的目的本来就是拜师学艺，学啥不是个学，于是带老太婆回谜花林好生休养，一边向老太婆学习本领。

        由于她资质平庸，老太婆教导非常严厉，动不动就用藤条抽她。前半年的学习几乎每日痛不欲生，每每想放弃的时候，谜花林的小妖小怪们就会纷纷跳出来，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说我们这一林子的人全仰仗你保命。这时孙清韵就不得不忍着血泪，咬咬牙，心想只要玩不死，撑一撑，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后半年孙清韵慢慢上道，结合小蓝薇偷袭以及蝴蝶回城技能，孙清韵创造了属于自己独特的作案风格，还给自己取名飞花大盗。

        孙清韵正式当大盗的时间算起来实际不到两个月，挑了好几户富贵人家练练手当做出师考试，倒是十分顺利，不经意间还在江湖上打响了小小的名气。当然，盗窃回来的钱除了留一部分自己用，大部分便分给穷人了。

        当大盗的这两个月里，她打听了百里溪收集昆仑宝塔宝物一事，所以她每次作案尽量不用红绳，免得被百里溪盯上。想着至少等老太婆归天后再去找百里溪拜师学艺，学习更厉害的法术，光复谜花林。

        万万没想到，风不醉客栈那日竟与百里溪重逢了，为了躲避赤月暂时跟随百里溪的队伍，顺便给日后加入百里溪的团队打打基础。

        盗仙婆婆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给孙清韵传信，催促她盗取黑檀佛珠一事。孙清韵早在半个月前就调查了杜家许多事情，还拦截了宋道士的信封。至于宋道士，其实是盗仙婆婆的朋友，这个人只要给他钱，什么都干。由于孙清韵跟盗仙婆婆一样是普通人，不懂御剑飞行之术，所以经常也会花钱请宋道士当空中司机。

        眼下，老太婆闭着眼睛，半天不说话，孙清韵以为她没了呼吸，便用手指试探鼻息。

        “她还好吗？”老太婆突然开口，吓了孙清韵一个哆嗦。

        孙清韵清了清嗓子，“挺好的，夫妻恩爱。”

        “那就好。”老太婆的声音越来越弱。

        又是半天不说话，看起来跟死了一样，孙清韵疑惑了好几下，“不会死了吧？”又手指试探老太婆的鼻息。

        “等我死后，”老太婆又忽然开口，把孙清韵又吓得一哆嗦。

        老太婆继续说：“一把火烧成灰，洒花田里。我喜欢这里，很美。”

        孙清韵半眯着眼睛，双手轻压着激烈跳动的胸口，轻声回应，“好。”

        又过了一会，她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在椅子上睡着了，也不知道老太婆还有没有再开口。

        次日醒来，她脖子酸痛，腰酸背痛。她看了一眼老太婆，手指探了探鼻息，老太婆已经归西。

        孙清韵轻轻地叹息一声，轻唤小蓝薇。

        一只蓝色蝴蝶翩翩飞进木屋里，化为小蓝薇，“主人，什么事？”

        “干活了。”

        “凶老太婆终于死了。”

        “额······你礼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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