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今天天气很好，金舟街上的人特别多。

        其中就属裁缝铺的生意最好了，因为冬天就快到了，所有人都忙着做冬衣。

        爱丽的母亲就是一位裁缝，也正是因为这样，爱丽出门跑腿的次数就变得特别多。

        但相对而言，她在外头逗留的时间就必须缩短，因为家里实在是太忙碌了。

        所以一般上冬天里，她都无法再到古董店里去和艾琳诺汇合，因为这样很可能就会被母亲发现。

        今天送完了最后一批衣服布料，爱丽有些伤感,因为她无比熟悉这些街景的色调和风的温度

        冬天，确确实实是要到了。

        她再有一个季节不能见到女神艾琳诺，谁能来感同身受一下？

        皮特那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吗？不，他全身上下唯一的优势，就是与艾琳诺是邻居。

        她也很想和艾琳诺成为邻居啊！但是她的房子又不在那，难道她要嫁给皮特吗？

        这样就能霸占他的房子天天和艾琳诺见上面？

        也不失为一个伤敌自损的好方法。

        她很不痛快，一有不痛快就想找人同甘共苦。

        如果注定一整个冬天都再见不到艾琳诺，那今天她必须放纵一回翘班去找她，赖上一整天也行。

        于是她来撺掇皮特一起翘班，这就是她此刻站在金舟街面包坊前良久的原因。

        “我们一起去找艾琳诺吧！”这句话在安帕先生耳里听起来就像是‘我们一起去私奔吧！’

        转而见皮特头也不抬地揉着手上的面团，安帕先生这才放下事先举起的擀面杖。

        再让他发现这小子又逃跑翘班，看他不敲得他脑袋开花！

        他有些调侃地看向爱丽，“看起来你的小情人一点也不想搭理你。”

        闻言的爱丽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诚然，是有点艾琳诺的冷酷在身上的），只盯着皮特继续游说，

        “我想去看她那个帅翻天的表亲。”

        皮特抬起头来，不无好脸色：“也没有多帅好吧？”

        “拜托。”爱丽恳求道，皮特又重新低下头，手里不停。

        “我们得给小猫安顿住所，冬天就要来了。”她说。

        艾琳诺在去皇城前曾把喂食小猫的任务交给他们，这些天他们都是用艾琳诺给的牧场牛奶和皮特从面包坊里带出来的面包屑养活桥底下的小猫咪的。

        见皮特还是不为所动，爱丽简直气得想哭。

        “走吧，小孩。”安帕试图驱赶爱丽，

        “当一个男人拒绝你多次，说明你可以去找别的男孩了。”说罢又逗她，“我家孩子才满五岁，也许你可以等等他。”

        爱丽送了他一个巨大的白眼。安帕见她固执地守在窗外，又看了眼埋头苦干的皮特，转身到烘焙室去了。

        门一关，皮特头立即抬起，朝眼角泛起泪花的爱丽挤眉弄眼。

        他快速将揉好的面团放到了一旁，从柜子下方拿出一包事先藏好的面包屑，朝爱丽晃了晃，示意她接好。

        他将面包屑透过窗口扔给她，她站在外头默契地稳妥接住。

        皮特脱下了头上的帽子，解开腰上的围裙。

        熟练地攀上窗户一蹬，即刻就从厨房里的窗口敏捷地跳了出去。

        双脚落地，他便拉上爱丽一路向前奔跑。

        她手里攥着面包屑，他手里攥着她的手。

        两人迎着冷风往前跑，直到跑出金舟街，来到小桥底下。

        皮特熟稔地吹着口哨，只见三只小猫很快从草丛里钻出脑袋来，围到了他们的脚边。

        爱丽往地上撒了面包屑，两人蹲下在那里看着小猫。

        “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皮特看了眼相对而蹲的爱丽。

        爱丽摇头，将脸埋进围巾里，“我没有那么小气。”听听，这情节多像爱情。

        “那我和你说一件事，你不能生气。”皮特又小心地看她一眼。

        见到爱丽一脸大度的表情，他再毫无顾虑，

        “艾琳诺发现我们知道她阁楼里那个结婚的房子秘密了。”

        见她表情骤变，他心虚地咳了一声，声音渐小，“我说我们是一起看到的…”

        《偷窥秘密的囚徒》这几个大字忽然就出现在她眼前，而结局的他遭受了鞭挞、和挖眼等刑罚，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

        像是算准她肯定会抓狂，皮特拔腿就跑，爱丽迈开了短腿追在了后头。

        “丧尽天良的王八蛋！”空气中只留下爱丽气急败坏的声音，

        只留下原地的小猫们，岁月静好一般，有条不紊地吃着地上的面包屑，像是早已对两人的行径见怪不怪。

        …

        两人是在朱莉太太过来人意味深长的笑眼里离开的。

        回家的路上，赫多看了眼篮子里的东西，“我想这能够做一顿午饭。”

        “也许绰绰有余。”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

        “你和农场主的早晨怎么样？”

        “挺不错的。”他说，

        “事实上，在去皇城之前我已经和好几位农场主都取得了联系。”他说。

        “他们都是些地主，其实更准确来说，都算商人，他们一直有意拓展和牧场有关的贸易活动，而卡罗莱纳码头，是他们一个重要的港口区。”

        “你想说服他们为王室服务？”听到这里，艾琳诺低声问道。

        赫多递给她一个赞赏的眼光，“我以来自麦肯齐的商人身份自居，试探起了他们参与和皇室有关的商人联盟意愿。但大多数的结果，是他们更宁愿独当自立，并不想和皇室扯上太多关系。”

        “所以，你下一步会建议女王在卡罗莱纳码头设立起条约。”她几乎猜到了赫多这么做的原因。

        这个码头在卡罗莱纳与麦肯齐贸易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而在以码头商业条约为目标的情况下，商人们会更有动力参与到与皇室相关的同盟之中。

        任命精通贸易事务的人为使者和王室服务，这样港口会更加有秩序和容易掌控，有利于两个国家密切的贸易来往。

        “可是你也看到了，”赫多说，“农场主们的态度，以及码头区的混乱。”

        他看着前方微微摇头，告诉她，“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想起在码头区见到的一切，只觉得心头泛起冷意。

        那么女王会开始着手介入那里吗？可是赫多说过，那里都是一些连官兵都制伏不了的暴徒。

        两人走上了拱桥，路经镇子的教堂。

        正直午后，教堂的钟声响起，在徐徐的风声中沉淀人心。

        她忍不住问身旁的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邮局门口？”

        修女们从他们面前的廊道经过，鱼贯地走进了教堂里。

        直到她们全数过去，才听见他在身旁的回答，

        “我说我想见你，你信吗？”

        后又听他带着些笑意说，“却见到你提着个菜篮子站在那里。”

        “很好笑。”赫多看着她说，“我的意思是，这不像你，毕竟你手里大多都是书。”

        冷风又吹来，艾琳诺微微拢起披肩。“这是一对准新人送给我的。”

        “我给女孩的母亲写了一封信，告知她女孩要结婚的喜讯。”

        她想起女孩来时的笑颜，缓缓说：“她是一个，将日子过得很有盼头的女孩。”

        “她在镇子里的染料厂工作，并时刻谨遵母亲的教诲和道理，这让她收获了美好的生活与爱情。”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轻声发出喟叹。

        他转过头看她，“那么你想要什么？”

        他们来到了花园外，艾琳诺在前头打开篱笆门，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喜欢做什么？”赫多盯着她的后脑勺，见她又陷入困顿。

        “罗林达喜欢做菜，想经营自己的酒馆，那个女孩喜欢热烈的生活，也做到了她想要的事…”

        他跟在她身后踏入花园，“而我认识的艾琳诺，是个喜欢写作的人。”

        面前的女孩停下了脚步，他的声音不自觉放缓下来，“我看过的那份手稿，那是一部很好的作品。”

        “可我不会继续写下去。”她转过身来。

        “你可以认为我是怯懦了。”她的话语里有认命一般的挫败，“但我不认为我能再将它写好。”

        “艾琳诺，”她站在花园的小道上，杵在蓝色的披风之中，这使她看起来就像一朵孤独灿烂的风铃草。

        他知道她一点都不想再提起巴金·肯德思，“你还记得皇城里卖花女孩说风铃草代表着什么吗？”

        他看着她，“浪漫与坚持，她说，只有永不放弃的感情才能长久地坚守下去。”

        他微微摇头道，“不要让曾经的阴影阻断了你对写作的情感。”

        “那份手稿，如果最终没有被写完，我想我会替它感到惋惜。”冷风又再次吹来，她的脸有些瑟缩。

        “但如果你硬要说它哪里不好的话。”他看着那双眼，“我想说的是你不敢写出爱情。”

        艾琳诺笔下的主角果敢、睿智、可以是充满着智慧，也可以是充满着批判性的品格。

        “他们被刻画得很鲜明，也很生动，可是每当到了情感的部分，你每一回都在隐晦地避忌着。”

        他说：“这让人感觉，你并不相信爱情是人生命里必不可少的部分，”她的眼里又闪动着，他明白这是触动到她内心的信号。

        “艾琳诺，”她安静下来的面庞容易使人心软，

        “你是对它感到陌生，还是怀揣着警惕？还是你害怕爱情会扭曲人物原本的信念与本质…”

        “又或者是，你觉得比起信仰被吞噬，”他的手不禁抚上那张脸，

        “其实你更害怕的，是深陷其中后再无法复原的心”他的声音越发靠近，许是风太冷，他太想将手心的温热取而代之，去触碰那面上被寒风覆盖的冷冽。

        感受他灼热的气息在逐渐靠近，艾琳诺只将眼轻轻闭了起来，她甚至能够听见两人气息在即将相触中带来的焦虑和盼切…

        “阿嚏！”花园后头传来一道稚声，两人如梦被惊醒一般后退开来。

        艾琳诺慌乱转头，只看见自家门口蹲着两个小孩，不知道已有多久。

        爱丽也想闭嘴，只是她实在是忍不住。

        她和皮特在寒风里守了好久，久得她觉得自己多一秒就会冻死在艾琳诺的家门前。

        那个帅翻天的表亲，他刚刚是要亲艾琳诺吗？

        爱丽后知后觉地想，她是不是搞砸了？

        她和皮特站起身，看着来到面前的两人。

        “这是皮特，你认识的。”连她都看出艾琳诺在强装镇定。

        “这是爱丽，她时常与我一起在约翰神父的古董店里学习…”

        赫多听说过她，只朝她微笑，面上无异，不像艾琳诺此地无银一样，逊毙了。

        艾琳诺看向她，“爱丽，这是”

        “我知道，帅翻天的表亲嘛。”爱丽看着面前高大俊逸的男人。

        “你真是帅翻天了。”她由衷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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