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遗旨

　　天境王看了颜晚卿一眼，颜晚卿垂眸，遮掩下眼底的情绪。

　　“众爱卿都退下吧。”

　　天境王开口，语气里也带着悲凉，或许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父亲快到时间了。

　　众臣一时间茫然无措，谁也不想先离开，有的是害怕先走被记下，有的却是一直跟着老洲主的旧臣，舍不得离开。

　　“走，我们去殿外。”

　　丞相起身，率先往外面走去，其余人也纷纷跟上。

　　“我们也出去吧。”

　　司墨白看了一眼已经虚弱到极致的老洲主，眼尾微红，但还是选择尊重老洲主的选择。

　　天境王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司家众人也跟着离开，唯独还在禁言中的司二爷一脸焦急，老泪纵横。

　　看了这么久他总算是看明白了，那个被他各种欺辱的颜晚卿才是他妹妹的女儿啊。

　　可再怎么想跟颜晚卿说一句对不起，都没人给他这个机会了，司季然直接将人拉着往外走。

　　“墨白，你也留下。”

　　众人离开之际，老洲主又开口将司墨白留了下来。

　　司墨白转身，往回走，“孙儿在。”

　　偌大的大殿摆满了桌椅，还有未能吃完的宴席，却只有祖孙三人在里面，一时间显得寂寥无比。

　　“卿丫头，上来。”

　　老洲主朝颜晚卿招了招手，能看得出来，他此时此刻连招手都无比的困难。

　　颜晚卿垂眸，走了上去，蹲在了老洲主对面，“皇太爷。”

　　老洲主垂眸看着她，费劲的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卿丫头，你能叫我一声外公吗？”

　　苍老的声音透着无限的凄凉，颜晚卿鼻尖酸涩，一时间难以开口。

　　“好吧，外公知道外公无法要求你这么叫，外公甚至都没有好好疼你，也没有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你，外公不是一个合格的好外公。”

　　老洲主长叹一口气，语气透着无限的悲凉和悔恨，可是他在悔什么呢，这并不是他的错。

　　颜晚卿摇摇头，“不是的，您很好，不在您身边长大并非您之过，也并非我所愿，这件事怪不得任何人。”

　　老洲主却摇头，“不，若不是当年老夫极力阻拦，又或者尽力阻拦，或许你的母亲就不会走上那条路，你也不会打小就身无所依。”

　　“其实我没有过的很差，我也有养育我的人，教我做人的人，所以，没事的。”

　　脑海里划过百里澈的模样，颜晚卿想，从小没有亲人也没有外公爷爷，那百里澈就算是她的爷爷和亲人了。

　　“卿丫头，外公为什么要将你留下你可知道？”

　　老洲主转了话题，他没有多余的力气等颜晚卿原谅他，再叫他一声外公了。

　　颜晚卿不言语，抬眸看向面色灰白的老人。

　　“你应该知道了你有一个娃娃亲对象吧？”

　　老洲主握住她的手，问道。

　　颜晚卿点点头，“知道，但是他……”

　　“外公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他和你不合适是吗？”

　　老洲主打断了颜晚卿的话，颜晚卿垂眸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老洲主的说法。

　　老洲主却摇摇头，“不是的，晚卿，他适合你，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无生那孩子还适合你的人了。”

　　老洲主的话让司墨白和颜晚卿都微微顿住。

　　“外公不是刻意催你成亲，若是外公还有时间，定然会好好为难为难叶家那小子，更会让卿丫头你自己做选择，可是外公没有时间了，所以外公希望你可以顺利嫁给无生那孩子。”

　　嫁给叶无生？颜晚卿从来没有想过，所以她下意识的就摇头拒绝，“不，叶无生他很好，而且他还有很多更加优秀的选择，我现在说难听点已经是残花败柳，已经配不上他了，我不该耽搁他。”

　　“糊涂！”

　　老洲主听到颜晚卿诋毁自己，生了气，抬手就想弹颜晚卿的额头，却抬不动手。

　　“皇爷爷别生气，晚卿也有自己的考量。”

　　司墨白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又不好插话，只能劝慰一下自家皇爷爷。

　　“哼，考量？她那是妄自菲薄，我们司家的女儿配得上最好的。”

　　老洲主还是生气，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说自己是残花败柳，真是气死他了，同时他也心疼，没有经历过伤害，颜晚卿怎么会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我和叶无生真的不合适，而且……”

　　“不要而且了，无生那孩子已经答应了外公娶你，照顾你一辈子，晚卿啊这是外公唯一的遗愿了，你就当外公自私，答应外公这最后一个遗愿行吗？”

　　老洲主再次打断颜晚卿的话，他知道颜晚卿是怕自己拖累了叶无生，可是如今嫁给叶无生，是她最好的选择，也是让他最放心的选择。

　　颜晚卿低垂着眸子沉默不语，不说答应，叶没有拒绝。

　　老洲主再次叹了一口气，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那日外公和你表哥说的话你应当都听见的吧。”

　　颜晚卿微微点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司墨白却大惊，虽然他不知道是那次的对话，可是光想一下，就能想到了。

　　从那个时候他皇爷爷就已经在铺路了吗？

　　“那你自然也知道你生父有多少敌人，有多少仇家，你一旦现身，他们就会把那份怒气发泄在你头上，卿丫头，你承担不起的。”

　　老洲主说着说着，眼眶红了起来，对颜晚卿都是不放心。

　　颜晚卿却抬头倔强的看着他老人家，“承担不起大不了鱼死网破，没什么大不了的。”

　　“糊涂！”

　　她的话却又叫老洲主生了气，咳嗽了好几声。

　　“皇爷爷保重身体，不要动气。”

　　司墨白连忙帮他老人家顺顺气，劝道。

　　颜晚卿却梗在那里，继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你母亲就留下你这么一个血脉，你死了让她在九泉之下怎么办？啊？”

　　老洲主生气的是颜晚卿不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很生气。

　　颜晚卿依旧不语，说了他又要动怒，又要伤身体。

　　“卿丫头，那些人的怒火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四大守护者，你该知道的，抚仙岛叶家，幽霜湖百里家，灵竹崖白家，堕魔山楚家，这四家早就各怀私心，你的出现会让他们再次陷入一个恐惧的空间，可是如果你嫁给叶无生，那结局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吗？”

　　缓了缓后，老洲主继续跟颜晚卿分析。

　　颜晚卿摇摇头，“不知道，我就算嫁给了叶无生，也顶多是解决了叶家的问题，关其他三家什么事？”

　　其实颜晚卿挺不舒服的，这样听起来就像是要让她依附男人活下去一样。

　　若不是老洲主身子不行，不能刺激，她就直接说了。

　　这次老洲主还没开口，倒是司墨白给了她解释。

　　“晚卿，幽霜湖百里家的家主是无生的师傅，堕魔山楚家的家主是无生的外公，灵竹崖白家的家主也是无生的师傅，而且无生是四大家族中近些年唯一新生的血脉，他们都很宠他，如果你嫁给无生，他们几人可能或多或少都会打消一些在你身上的心思，皇爷爷可能是这个意思。”

　　“不然老夫怎么会把墨白留下来呢，他懂老夫的心思。”

　　老洲主赞赏道。

　　楚老怪是叶无生的外公颜晚卿是知道的，但是那日的情景来看，若是楚老怪真要拿她怎么样，那楚老怪真的会因为叶无生就放过她吗？

　　还有其他两家家主，他们又会是怎样的？颜晚卿不知道，甚至有些不想知道。

　　她只想好好活着，却好像无比的艰难。

　　“卿丫头，外公知道你喜欢九洲那个小少君，可是他所在的位置太高了，不适合你，你知道外公的意思吗？”

　　颜晚卿顿住，蓝沉槿……

　　“你和你娘亲一样，都是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的人，你当真容得下他的后宫三妻四妾吗？”

　　老洲主的质问紧随而至。

　　“你大皇舅舅和你舅娘恩爱无比，可是你皇舅舅照样有其他妃子，就连外公……”

　　老洲主叹气连连，“在那个位置，许多东西都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看似大权在握，实则却被别人掌控，身不由己。”

　　这是司墨白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自家皇爷爷说这么多心里话，就连他皇奶奶离世的时候，他皇爷爷都没有现在这样的怅然若失。

　　“卿丫头你答应外公嫁给叶无生，否则外公死不瞑目。”

　　老洲主忽然用力的握紧颜晚卿的手，双目死死瞪大，牙关也咬得紧紧的。

　　颜晚卿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抽出自己的手，拿出银针，“您躺下，我给你施针。”

　　“不，没用了，你答应外公嫁给叶无生！你答应外公！”

　　老洲主执着的大喊，声音沙哑苍凉。

　　颜晚卿只能先点头，“好，我答应。”

　　“不，你若是答应，墨白现在就写圣旨，为二人赐婚。”

　　颜晚卿和司墨白都没有想到老洲主竟如此执着可怖。

　　颜晚卿本来答应都是想先稳住他老人家，可是老洲主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颤抖着手指指着司墨白。

　　司墨白为难的看向颜晚卿。

　　颜晚卿更是为难，她不想嫁给叶无生，如今她的身份和她现在这个样子嫁给叶无生，不就是将叶无生往火坑里面推吗？

　　“您先冷静一下，我们再说好吗？”

　　颜晚卿试图安抚老洲主的情绪，老洲主听到她的话却是情绪更加的激动了起来，一口血从颤抖的嘴唇里面溢了出来，吓坏了司墨白和颜晚卿。

　　“你……你答应……答应……”

　　“好，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吗？”

　　最终颜晚卿妥协了，她承认她对这个真心对过她的老人狠不下心来。

　　“墨白，写圣旨。”

　　司墨白一咬牙，点头，“孙儿遵旨。”

　　他想说或许嫁给叶无生不是唯一的办法，可是看到他皇爷爷口吐鲜血的模样，他说不出口。

　　很快，圣旨拟好，司墨白读了出来，老洲主才安心。

　　“卿丫头，外公死前还能与你相认，真……真好……要是你能叫我一声外公，那就……就……”

　　老洲主抬手摸上颜晚卿的脸，还没有碰到，却永久垂了下去。

　　大殿内寂静无声，只有老洲主的胳膊落下去砸在椅背上的声音在回响。

　　“外……外公？”

　　颜晚卿喊了出口，老洲主却听不见了。

　　“外公！”

　　颜晚卿后知后觉的摇晃了一下老洲主，可是回应她的只有老洲主再度下垂的手。

　　“外公您醒醒，我叫您了啊，您听见了吗？”

　　颜晚卿后悔了，早一点叫他老人家一声会怎样呢？她为什么就是不肯叫呢？

　　眼泪从眼眶啪嗒落了下来，颜晚卿将头埋在老洲主腿上，单薄的身子微微抽动着。

　　司墨白愣了许久，一言不发，走到老洲主正前方笔直跪下，磕了三个头。

　　很快，外面响起了撞钟声，门外等着的大臣同时跪地，朝大殿的方向磕头。

　　“墨白，我想为他老人家守孝三年，三年后嫁不嫁再说好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颜晚卿起身，泛红的双眼看向司墨白，开口道。

　　司墨白点点头，“好，你刚与皇爷爷认亲，是该的。”

　　司墨白知道，颜晚卿是在为自己不想嫁给叶无生而找一个借口，也知道颜晚卿是不想拖累叶无生，他都听她的，尊重她的意愿。

　　司墨白起身，走到桌案前提笔在刚刚拟好的圣旨上面再添了几个字后，拿着圣旨往外走去。

　　“晚卿，你当和我一起出去。”

　　他先走到颜晚卿面前，伸手去搀扶她。

　　颜晚卿点点头，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泪，跟着司墨白往外走去。

　　门外，天境王携往后领众臣伏地而跪，天上往下飘着大片的雪花，冰冷又凄凉。

　　司墨白与颜晚卿并肩出去后，站在上阶俯瞰众臣。

　　司墨白看了一眼颜晚卿，打开圣旨。

　　“皇太爷有旨，即赐婚长欢帝姬与抚仙岛第三十六代仙孙叶无生，二人婚期于长欢帝姬为孤守孝三年后自行排期，钦此。”

　　简简单单的一道圣旨，没有多余的交代，亦没有多余的叙述，却让众人心思各异，各自相望。

　　叶无生跪在边缘，抬头看向上面清冷矜贵的颜晚卿，面带无奈和苦涩，这三年孝期是她自己加的吧？老洲主分明跟他说越快完婚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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