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莺莺传

元希音放下书，眼中沉思，随即开口对着侍立在身边的红娘说道：“你亲去回禀母亲，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能出去见表兄，还请表兄谅解……”
红娘看了看淡然的小姐，嘴角动动，最终在小姐坚持的目光中，转身去了前院。
郑氏坚持起来，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元希音合起书本，手指轻敲桌面，面目沉静。少卿，一脸为难的红娘走了进来，嘴唇诺诺，“小姐，夫人有点恼怒，言说张少爷救了咱们全家，小姐若是知礼，总要去拜见一番的……”
当着外人的面就训斥了自家的女儿，可见郑氏直白的恼怒了，也确实是没有拿张生当做外人看。
元希音站起身，走向铜镜。红娘紧走几步，拿出一身见客的衣服过来，就看元希音对着镜子点了点头，冷言说道：“既然母亲将表兄视作家人，那也没必要打扮的那样隆重，就这样家常的模样去见吧……”
说着转身走了，察觉到小姐的不高兴，红娘放下手中的衣服，迅速跟了上去，看着小姐挺直的背影，心中一阵恍惚。
席中宾主尽欢，郑氏听见动静，抬眼全看，元希音垂着眼走了进来，步履优雅，一派端庄。这是这衣服未换，是家常的半新不旧的衣服，头发未梳，随意的扎着，面上一丝脂粉皆无，反而映衬的更是清丽无双。
郑氏不满意的沉下了脸，知道女儿是用这种方式默默地抗议，到底是顾忌张生在席上，不能张口斥骂，只得强打笑颜，拉过女儿，介绍张生。
张生一表人才，举止有度，面貌清俊，身材修长，现二十有三，平生所见美人无数，却在看见崔家这个表妹的时候，直接惊的回不过神来，真真是从未见过这样美的女子，国色天香，即使是脂粉未施，素面朝天，依然光彩照人，艳不可挡。
元希音面色沉静，依言行礼之后，斜着坐到了郑氏的身边，面目朝里，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
郑氏不满，转头对着张生笑着说道：“如此惊慌马乱时节，幸的你的护佑，才能抱我们母子性命，以后我这儿女都将会以仁兄的名义拜见你，希望能报答你的恩情……”
说着让元希音和欢郎，以礼拜见张生。张生回礼，抬头间，偷瞄到元希音，冷若冰霜的面容，心中一阵火热，美人就是做出冰冷的样子，依然如九天玄女，水月观音。
双方坐下，相谈甚欢，张生几次偷瞄，郑氏没有发觉，依然言笑晏晏的招待。张生到底是安耐不住，问了元希音的年龄。
郑氏不疑有他，张口就说了。元希音感受到头顶火热的目光，心中嘲讽，郑氏将张生当做自家人看，奈何张生满目被美色所迷，惦记的都是她的女儿呢。
问了年龄，自然接下来就开始想要和元希音说话了，“我观表妹举止有度，想必是读过书的？”
元希音冷淡的点了点头，并未开口，张生心里火热，继续开口，“不知道表妹平常读些什么书？”
元希音不想答，脚下轻轻的踢了坐在身边的弟弟，欢郎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冷淡的姐姐，福至心灵的来了一句，“表兄莫不如问我，我现在刚看了《礼记》，其中颇有些不懂之处，不知道是否可以去请教表兄呢？”
张生感觉自己并噎住了一眼，但看着欢郎一张和姐姐相似的漂亮脸蛋，真诚的问着自己的时候，只得打起精神，将目光转向欢郎，笑道：“我就住在这里，平日也无甚事情去做，你只管去寻我就是……”
欢郎面上欣喜，连连感谢。低头发现碗中多了一叠姐姐亲自夹得菜，偷瞄一眼姐姐依然冷淡的面容，莫名的，小小的心灵里觉得，刚刚的说话让姐姐很满意，这叠菜就是姐姐的奖励。
欢郎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席中缠着张生说起了话，郑氏看着这一幕，面上乐呵呵的，心中满意。
张生有问必答，只是其中偷偷几次去偷瞄佳人，奈何佳人总是一副冷脸的样子，心中大为遗憾。
和欢郎的言语中提到了外面的情景，就听见一声清脆的问话，如黄莺啼名，清脆入耳，抬头看，一直冷若冰霜未开口的元希音开了口：“外面现在流兵是否已经镇压？”
一双清灵的美目看着自己，张生心中一震激荡，有了表现的机会，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都倒了出来，“表妹有所不知，听闻廉使杜确奉皇帝之命，将来住持军务，想必蒲州马上就能太平了……”
郑氏听闻，常舒一口气，“阿弥陀佛，可算是稳定了，这样我们也能上路去长安了……”
张生皱眉，抬头看见佳人一双美目问询的看来，心中一激，开口就是劝阻，“我劝姨母还是暂停出行的好，虽然蒲州即将安定，但是蒲州去往长安，路途遥远，你们孤儿寡母，又带着如此家财，目标太大，恐怕走不出这河东道，就……”
未尽之语，却是明白不过了。郑氏面色一白，问了外面的情形，张生一路走来，见识颇多，又有心在佳人面前表现，自然说的是头头是道，说道自己遇到的艰险之处，欢郎小小的孩子都听住了，睁着大大的眼睛紧张的盯着张生说话。
满室的人都听住了，面前的男子，丰神俊朗，却又有侠义之风，真是难得，站在角落的红娘听着说话，眼神迷蒙了起来。
张生停住了，满意的看着满室的人沉迷惊叹的样子，眼光一扫，奈何，佳人面目依然沉静，不为所动。张生心中咯噔了一下，眼中清醒了几分。
郑氏又是一声“阿弥陀佛，实在是凶险至极……”不过沉思几下，转头扬起笑脸招呼张生吃饭。
散席之后，张生道谢，扫到已经远去的佳人的身影，只觉得心中惆怅百结，满腔情意无法诉说。
郑氏心中有些恼怒女儿不知礼，看见张生离去了，屏退了下人，母子三个坐在一起，郑氏才呵斥了女儿。
元希音面色冷淡，听完郑氏的训斥，抬起眼回道：“虽然母亲认了他是表兄，到底是男女有别，女儿幼承庭训，知礼收礼，若是心胸宽广之人，必然不会记恨在心……”
这话说的郑氏都没办法训斥下去了，长叹一声，
“罢罢罢，总是你有礼了，当初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就极为宠爱与你，宠的你到了现在这样，如今你父亲不在了，你还是这样的性子，外面兵荒马乱的，你我孤儿寡母三人，如何能安稳的活着走去长安，若能得见你舅舅，交付了你姐弟俩，我就是现在去地下见了你父亲，也有脸面了……”
说着面上流下了两行泪，欢郎低着头，眼中也含上了泪水。元希音心内一动，感觉到心中升起了一股缠绵纠结的情绪，知道是原主的情绪起了。
微微叹了口气，拉着郑氏的手，说道：“母亲，这段时间病来，女儿已经想明白了许多，这样的乱世，朝不保夕，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郑氏抬起脸，看向女儿清凌凌的眸子泛着以往从未见过的坚定的目光，一愣，喃喃的说道：“可是你弟弟还这样小，如何能靠得住？张生是个不错的……”
元希音心内一动，原来郑氏现在已经动了心思了，张生有相貌，有能力，又在兵荒马乱之中解了自家的危机，救了一家人。
郑氏相中了张生，所以才热情的拉拢张生，认了亲戚，非要拉着以往恨不得藏住的女儿来见，就是起了定亲的意思。这就解释通了。
郑氏警觉自己的心思说出了口，低下头不敢看女儿的神色。元希音一笑，并没有纠缠张生的话题，反而说道：“母亲莫要小看了女儿，弟弟虽小，我还是咱们崔家的长女，已经长大成人，自然是要替咱们家支撑起门户的……”
郑氏失笑，抬起眼来，说道：“你？可莫要说笑话逗我们了，你平时体弱，连走路都要红娘搀扶着，如何能像男子一样支撑起门户来？”
欢郎一脸郑重，拱手道：“姐姐莫要忧心，我虽然还小，几年就能长成，必然能成为母亲和姐姐的依靠……”
郑氏叹气一声，看着儿子正在抽长的身影，心内哀叹，到底是年纪小了点，还是崔家的独苗……
元希音郑重的说道：“母亲，莫要小看了我，明日我就请人教习武艺，日日习练，必然让母亲刮目相看……”
郑氏噗嗤一笑，随即摆起脸色，呵斥：“胡闹，你平素都是三灾八难的，又不是那从小就练习的贵女，如何能比？没得伤了你，最终还是我给你操心调养身体……”
顿了顿，说道：“何况，咱们世家贵女的那些玩意，哪能保得了家呢……”
元希音见郑氏面色坚定，求了又求，郑氏就是要死了不同意。郑氏看见女儿的意志，眼眶含泪，“莺莺，娘知道你的一片心意，但是娘舍不得，舍不得你这一项娇滴滴的姑娘家去学什么武艺去，难不成你还要抛头露面不成？听娘的，到时候娘给你找个好夫婿，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才有脸见你爹去……”
元希音领略到了郑氏的固执，听到郑氏最后的话，心内一动，说道：“娘，其实这是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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