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临近傍晚,又是经年好友久别重逢,自然要举杯对酌,叙叙旧。

“承安,来这儿就当回自己家,多住几日。”

傅砚辞婉拒,“只能停留一日,身上有差使。”

他说着,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还要南下与大军汇和……”

那不远处的书生本耷拉着脑袋,听到南下,大军,诸多字眼,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

“南下,我跟你们同路,带我一个,我可以付钱!”

他若是说旁的,可能还不太引人注意,可一说付钱,几个人头齐刷刷看着他,面带怀疑。

梅久心想:你都被人扒光了,哪还有钱付?

傅砚辞面色平静,惯常的看不出喜怒,宁为远老谋深算,闻言眼睛转了转,“你能出多少钱?”

“你开个价。”

傅砚辞却问道:“你南下去做什么?”

书生眼神躲闪,胡诌道:“游玩。”

“你一白鹭书院的书生,再过几个月就是秋闱,不好好温书准备策论,这个时候南下游玩?”

书生被噎住脸通红,这才吞吞吐吐道:“我是去寻人……”

傅砚辞没搭理他,作势要走。

书生慌忙扯住他袖子,“真的,真的寻人,我找我哥,他在平叛军赵将军麾下任职左前锋,他叫何定军!”

傅砚辞站定转身:“你说谁?”

“何定军!”

他话音落地,梅久明显看到傅砚辞与宁为远不动声色地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那是狐狸般地狡黠,貔貅般地算计。

不过只是一眼,她就觉得南下肯定要带这个书生了。

无他,实在是心里太没有城府了。

如果不跟着他们,恐怕都活不长。

梅久也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这样单纯的公子。

宁为远和颜悦色地问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哦,在下何破虏。”

何定军,何破虏……

什么样的人家起名会这么给孩子起名?

傅砚辞不由得称赞道:“好名字!”

何破虏脸上一红,“祖父年少立志从军,想要抗击匈奴,但因为种种原因……所以给我们兄弟起了这样的名字,见笑了……”

在赵将军麾下任职,还是左前锋,姓何,祖上想要抗击匈奴却未果……

满京城上,这样的人家,那必须是太后老人家的娘家何家!

太后的胞弟老国舅爷曾经想要从军。

那时候太后还不是太后……只是个不受宠的末等嫔妃,当今陛下也只是不受关注的皇子。

可他家五代单传,哪里舍得独子赴死,还抗击匈奴?

大曦自己家一亩三分地都安抚不过来,各地群雄割据……军饷都要发不出来,曾经肃国公忠勇侯哪个不是挂空饷被弹劾?

老国舅他爹咬着牙根将人捆住,吊起来打了半天,饿了三天才将人治服。

挨打能忍,挨饿他忍不得。

从军壮志未酬,便把全部精力转到了经商上,美其名曰得让姐姐,外甥日子好过。

陛下之所以能登基,养了黑羽卫是其一,有老国舅暗中出钱才是最重要的。

豢养谋士也好,士兵也罢,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攻城伐地人吃马嚼哪个不要钱?

老国舅绰号何公鸡,取自公鸡一毛不拔的含义,又名何半城,京城一半是他的。

可见老国舅经商之能,何家之富。

寻常的商贾人家,哪怕是皇商,也无法与之匹敌。

许是机关算尽太聪明,日夜殚精竭虑,圣上刚一登基,老国舅就积劳成疾驾鹤西去了……

小国舅性子温和,才能平庸。无甚建树,就是一普通纨绔,存在感不强。

小国舅的儿子……更是鲜少露面。

不过,何家和赵家结了姻亲,因此何定军会在赵将军麾下任左前锋,自家女婿半个儿嘛。

如今这书生……小小国舅是也!

两个人再次对视一眼,眼皮子重重一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宁为远左眼一个劲儿地跳,傅砚辞右眼跳了一下。

没等傅砚辞摆手推却,手被宁为远死死拉住:兄弟!帮老弟一把!

傅砚辞垂眸看向宁为远喇人的手,身为一县县令,他却亲自下地教百姓耕种,犁地,开垦荒地……

本该提笔定乾坤的文官,过着手刨土的日子,那手能细皮嫩肉才怪。

傅砚辞没吭声,便是无声同意了。

宁为远转头,老树皮一样的脸笑出了几个褶儿,那是一个慈祥,“小兄弟,都是自己人,可不要见外,来来来——”

梅久看了看傅砚辞,又看了看一脸懵懂的何破虏,和笑得合不拢嘴的宁为远。

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仿佛下一句是,杨白劳这个手印你摁下去……

恐怕这书生得被他算计的渣都不剩。

“眼看着天也不早了,走吧,回县衙。”

走起!

书生刚要迈步,“轿子呢?”

宁为远眨了眨眼,神情比何破虏还纯真,“轿子,什么轿子?”

书生挠头,“去府衙不是有官轿……哦,懂了,马车呢?”

宁为远尴尬一笑,“轿子得让四个人抬,还得养四个人。没事走一走,权当散步了不是。”

“那马车……”他的衣服被扒光了,马刚才也被抢了。

“府衙离得不远,就在前面,走走就到了,年轻人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走一走,来,走一走。”

说着,宁为远径自在前面带路,路上都是黄土,他的下摆很快就染了黄泥,靴子也脏了。

何破虏到底是心无城府,还真跟在他身后走了。

傅砚辞眼看着也要抬脚,梅久刚要跟上,却见他示意她待在原地,自己走到不远处,雇了个轿子。

“上去。”他平静道。

宁为远不赞同地看过来——

傅砚辞面色平静,“她眼睛有伤,还未痊愈,不能劳累。”

“啊,这样啊。”宁为远看了看梅久红红的右眼,“嫂夫人应当坐,我在前面带路。”

梅久有些不好意思,她旁的不行,作为洒扫丫鬟,谁有她能走?走路是她的专业啊。

“你不要质疑我的本事。”她压低了声音,小声跟傅砚辞道:“我能走,都走路,我独独坐轿,搞特殊……”多不好。

傅砚辞微微摇头,“我不是质疑你的本事。”

嗯?

他说着,凑近压低了声音,“我是了解怀民省钱的秉性。”

梅久:……

闻言,她乖乖地坐进了轿子里。

轿夫起初还乐呵呵,梅久坐在轿子里起初也兴致勃勃,可走啊走,走啊走,走啊走……

最后轿夫都歇了两气儿,从天色明亮走到太阳下山,天蒙蒙黑。

终于轿子落定,到了地方。

梅久都睡了几个来回儿了,下轿的时候,感觉轿夫腿都打旋儿了。

她看着面带疲惫额头大汗的傅砚辞,又看着被宁为远架着胳膊,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恨不能趴在他身上,喘得直哈气的书生。

终于深刻明白了傅砚辞的那句话:不是质疑你,只是太过了解怀民省钱的本性。

哪里是省钱,抠门真是抠得貔貅都要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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