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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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桥上滑，小心点别摔喽。”
人老了眼睛容易得云翳，眼前如同蒙上一层雾。
“没事婆婆，我注意着脚下呢，我水性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春桃扯了笑道。
“春桃丫头啊，是不是那恶心老虔婆又欺负你跟你娘啦……作孽呦，好汉无好妻，赖汉娶娇妻……老天无眼呦……”
春桃擦干净眼泪，将自己的手放入到余婆婆的手心里，她性子温和，只是儿媳妇刁蛮，动辄对她非打即骂……
她的手干柴如同老树皮，有些剌手。
可春桃回握着，竟难得觉得一丝温暖，暖意暖到了心尖。
“唉，你娘啊，性子太好了，但凡泼辣一点……”余婆婆碎碎叨叨地说着。
春桃看着余婆婆的衣服，麻布做的，灰突突的上面全是补丁。
最明显的是手腕，因为方便让她做活儿，袖子短了一截……
手踝骨常年暴露，又粗又大。
此时正下雨，整个村的人都在家里躲着，就连村口的狗都知道躲在树下避雨。
唯有余婆婆还在家门口的桥上洗衣服……
春桃想到儿时余婆婆采了果子，回村看到她会递到她嘴边，也会慈爱地摸摸她的头。
一时心间五味杂陈，她抬手在袖子里怀里摸了半天……
之前付了刺青费用，又登门给坠儿买了一堆补药，最后的那点银子为了气红桃便宜给了她奶……
春桃摸了摸，最后将耳边唯有的最珍贵的，梅久送的一枚耳铛，塞在了余婆婆的手心里。
“婆婆，拿去当了，换身暖和的衣服吧。”
“哎呦，这可使不得……”
余婆婆凑近看到珍珠，又递给了春桃，叽咕眼指着门边，“让我家那泼辣看到，蛮横夺走，毛儿都剩不下……”
春桃被余婆婆的样子逗笑，余婆婆拍拍她手，“好丫头，婆婆知道你心是好的，你们年轻正是穿金戴银的时候，老婆子我寿数也快到了……”
春桃面上还带着笑，一听到这里，泪意再次上涌，“婆婆会长命百岁的，甭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被这么个倒霉儿媳磋磨，早死早享福……”
正说着，门口一个狮子吼，“老不死的东西，衣服洗没洗完，干点活磨磨蹭蹭的……”
一个尖嘴猴腮的女子叉腰在门口骂，眼看着余婆婆跟春桃说话，她骂骂咧咧跑了过来——
春桃看着她走过来，数着她的脚步，侧头忽然将旁边的砖头踢到了身前——
那儿媳蛮横惯了，叉腰冲过来，雨天路边湿滑，桥上更是，她脚下踢到了砖头，踉跄了两步，重心朝前，一头朝着余婆婆栽了过来——
“婆婆小心！”春桃眼明手快，一把搂住余婆婆躲到了一边——
前面没了余婆婆堵头，就听噗通一声，那儿媳竟然从桥上坠入了水中！
“救……唔……救命——”水下的人在不停地扑腾着，显然那儿媳妇不会水。
余婆婆看不见但是能听到儿媳的叫唤声，顿时慌了，“怎么办，快来人——”
春桃安抚拍她手，“嬷嬷别慌。”
她说着，冷眼瞥了一眼水下，将身上的披风撤下，将怀里的对联放在了披风上，头一歪，将发带也拽了下来。
不慌不忙地朝水下一跃——
居然跳到了那落水人的背后数步之内……
春桃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从头至尾有人看得兴致勃勃。
垂钓之人看着鱼漂上下浮动，却没急着提。
曲水目瞪口呆，此时还松了口气，“对，救溺水之人不能冲她前面，否则她像抓住一只稻草，非得将你也扯下去……要去后面……”
面前的人没吭声，半响看着鱼漂，“你真以为她是去救人？”
曲水能跟在主子身边，脑子转得比旁人快，他想明白了细节，再次看向桥头——
春桃自跳入水中，就没了动静，水面上挣扎的人，一开始还在水面不时地扑腾几下……
可后来脚下似乎有什么羁绊，直直坠入了水下，再没漏出头。
水面上唯有几只粗大的泡泡，不时地窜出……再没了动静。
曲水不傻，呆呆地看向水面，目瞪口呆。
半响，他看向自家主子，“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啊……”
还是他主子英明，没想到这女子如此心狠！
周遭的人听到了动静，陆陆续续有人到河边，“有人落水了吗？”
余婆婆记得直哭，“我那儿媳打我，失手坠河，春桃下去救人，半响没上来……那蛇蝎心肠的死了就罢了，春桃这丫头……呜呜呜……”
水面安安静静，半响没了动静，也没有气泡。
就连远处钓鱼的两人都忍不住有些悬心。
杀人搭上了自己的命，这笔究竟买卖是赔是赚？
男人用力握住了鱼竿，鱼竿那头咬勾的鱼也在跟他拉扯着。
水下是鱼儿的世界，上了重量的鱼力气很大，与之角力，鱼竿都拉完了。
最终哗啦一声，尺长的鱼与远处的人儿几乎是同时跃出水面。
不同的是，春桃头上顶着水草，手里也拽着水草，脸色苍白面带沮丧。
而这头的鱼在岸上连蹦带跳不停地扑腾，妄图逃回水下……被人一把捏住了鱼鳃，将鱼钩摘下。
春桃返身上了岸，手上没了发带，只拿着披风裹住了身体，将水草铺在了桥上，“秀姨脚下被水草绊住……我没救下……对不住……”
一旁的村民连忙宽慰她，“都是意外，谁都不想的……”
有人招呼了余婆婆的儿子，男人带着孩子呜嗷过来……周遭一时乱了套。
春桃将自己的东西拿好，趁乱将耳坠塞到了余婆婆的手心里，如婆婆早晨将银子放她手心一般，用力握住她手。
“嬷嬷，好好活着。”她脸上还滴着水，嘴唇发着抖，“您一定会活得好好的，比我娘亲活得久，长命百岁！”
恶人，她已经除掉了，债多了不愁，有什么事，到阎王殿一起告她！
“主子……”曲水问了句，“要不要报官？”
男人握着手中的鱼，那鱼儿还不死心在他手里挣扎着，他倏地松手，鱼儿落了水，一个挺身在水里消失不见了。
主子突然发了话，“鱼儿只是想活着，又有什么错？”
曲水顿时明了：得！半天白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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