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把你哥带走！

　　奶奶吩咐我的，我只能照做。
　　我把刚才奶奶说的话一字一句地复述给他们听。
　　每提到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的脸就会白几分，等我把奶奶的话说完了，大伯咕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叔大姑也吓得直往墙角里躲，我好心告诉他们：“奶奶就在那里，你们别踩着她。”
　　我不是存心要吓他们，但大姑吓得尖叫起来，声音像拉警报一样，吵死了。
　　于是，我和七叔就看着他们抱头鼠窜，拼命往门外跑，大伯和小叔都胖胖的，他们挤在了门口，肚子对着肚子，挪了半天才挤出门口。
　　他们也不分房子了，被自己的亲妈给吓走了。
　　楼梯洞里响起一阵鬼哭狼嚎，过了一会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本来挤的满满的客厅里只剩下我和七叔两个人。
　　长明灯还在燃着，烛光映在奶奶挂在墙上的黑白大照片上，我越看越觉得陌生。
　　“忍冬。”奶奶幽冷的声音唤醒了我：“把小凯带走，你让戚老七好生待他，如果你们对他不好，亏待了他的话，我是不会饶了你们的。我不去投胎了，我就一直跟在你们身边，记住，忍冬，你们的一举一动我是能看见的！”
　　奶奶说的每一个字都钻进了我的耳朵里，硬邦邦的，就像是往我耳朵眼里丢了一个又一个小石子。
　　我低着头慢慢走到我哥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没有动静，我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动静。
　　我哥就像是一块石头，无论你怎么跟他说话，他都不理你。
　　我觉得如果地球爆炸了，他都不会抬头看一眼的。
　　“我来吧。”七叔说走过去，拧开了门把手，房门打开了。
　　我在这里也住了五年多的日子，但我从来没进过我哥的房间。
　　他的房间黑漆漆的，窗帘拉着，大白天的都没有一点光。
　　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黑的，就连墙壁他也用黑墨汁涂成了黑色。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房间，我没敢进去。
　　七叔刚想往里面迈步呢，我哥说话了。
　　“我不会跟你们走的，出去，关门！”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话，他的声音像是从一只密封的盒子里发出来的，闷闷的，低低的，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
　　“刚才忍冬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是你奶奶安排的。”七叔说。
　　“我说过了，我不去！”哥哥忽然坐着轮椅过来，用力摔上门。
　　他好像砸到了七叔的鼻子，七叔揉了揉，我赶紧跑过去问他痛不痛。
　　“不痛。”七叔摇摇头，有点发愁地看着我说：“他不肯跟我们走，怎么办？”
　　“不肯走就抬走！”奶奶尖声说：“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他带走！他一个人在这里会饿死的！”
　　可是哥哥把门关得那么死，七叔推了几下都没有推开。
　　七叔瞧瞧我，我也瞧瞧七叔。
　　墙上的挂钟打响了五点钟，最后一班车是六点的，再晚就没车了。
　　七叔就使劲敲门，都快把门给敲烂了哥哥都不开门。
　　其实我也不想跟哥哥住在一起，我长到六岁多了，这次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们不但不熟，还很陌生。
　　可是奶奶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盯着我们，她的眼珠浑黄，就像是楼下总是蹲在垃圾桶上翻找食物的老猫。
　　每次跟她的眼睛对视，我的后背就冒出了冷汗。
　　我躲在七叔的后面，压根不敢看奶奶的脸，低着头说：“他不肯跟我们走。”
　　奶奶没回答，我抬起头来，猛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奶奶已经出现在我面前了。
　　她穿着藏青兰色的缎面袄子，上面绣着一团一团的花。
　　这是夏天，她穿着袄子，我还能感觉到寒意从她身上冒出来，钻进我的皮肤里。
　　我整个人都快要钻进七叔的衣服里去了，奶奶活着的时候我对她没有任何感觉，死了我更害怕她。
　　半天我都没听到任何动静，我从七叔的怀里抬起头来，奶奶已经不在我面前了。
　　忽然此时，房门打开了，轮椅的轮子轧在地面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哥哥坐着轮椅出现在房门口，他又长又乱的头发遮住了脸，只露出两只黑洞洞的眼睛。
　　我觉得，他和奶奶一样可怕。
　　我紧紧攥着七叔的手，七叔上前一步说：“小凯，我是……”
　　“走吧！”七叔的话还没说完，哥哥就坐着轮椅率先走出了家门。
　　我愣住了，刚才还很坚决地说不跟我们走呢，怎么现在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我还在发愣，哥哥从轮椅上转过身，他的声音从他的头发丝里发出来：“还不走？我坚持不了多久，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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