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蚕蛹

脂山关建在一处山口，东西向有三十余丈宽，关口东边和西边的城墙都和山体连为一体，关口北门外是越来越收窄的山路，关口内是越来越平坦广阔的高原。

密密麻麻的北川军自脂山关大门涌进来，流向关内各处，激起一片厮杀，就像是一壶冷水持续不断倒进了一锅滚油中。

第一批涌进来的北川军看到谢斩关眼睛都亮了，谢斩关的人头就是他们的登天梯，乌泱泱的人群立刻向谢斩关包围过来。

在杀气和冲天的血腥味中，谢斩关动了，发出一串“桀桀桀”的怪异笑声后，他僵硬的身体突然灵活起来。

围拢在身边的亲兵们听八千和三千说过将军曾经在北川被迷失了神志，不分敌我无差别攻击，标志之一就是双眼通红。

亲兵谢斩关的样子之后纷纷后撤，做好了防守准备。

可是那些冲进来的北川兵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到谢斩关动作迟缓，看到了谢斩关身边的亲兵在逐渐远离，看到了那么大的一块空地上只有谢斩关一人。

北川兵就像是闻到了腐肉的苍蝇一样一哄而上，他们想象当中把谢斩关大卸八块的画面根本没有发生，谢斩关手中的朴刀快速闪动，快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看清那把刀的轨迹，下一刻涌到了谢斩关身边的那些人全都被割裂开来，有的身首分离，有的被劈成三瓣，场面血腥至极。

那些退开的亲兵中也有负伤的，同袍赶紧扶着他们去往伤兵营。

不得不承认，将军疯魔之后的战力大幅度提高，看看那些被剁吧了的人伤口平滑力度均匀，在将军醒着的时候可达不到这么人刀合一。

血腥味使谢斩关更疯狂了，身形如电向人最多的方向冲去。

王聿祯只能勉强看到谢斩关的背影，细节动作完全看不清，速度快的全都模糊掉了。

谢斩关冲到了门口，冲着门口那些还没散开的北川官兵一顿砍杀，眨眼睛就令北川军损失惨重，可王聿祯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谢斩关完全敌我不分，没有身为人的神志，凡是挡在他面前的人他全都挥刀，已经有好几个黑山军将士躲避不及被谢斩关砍中。

王聿祯立刻将双手拢在嘴旁做喇叭状，喊道：“孙逍！”

前方的吕青刚刚一掌将银红击飞，一听到这一声大喊，他的动作立刻停滞，远远地用一双淬了毒一样的眼睛看向王聿祯。

王聿祯接着喊：“你想死吗？”

吕青陡然转了方向，王聿祯只觉得一阵寒风扑面，下一瞬已经被吕青掐着喉咙提撞到了后面的大树杆上，撞得王聿祯内脏震颤，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王聿祯摒气忍痛，然后默默把泛上来的血腥又吞了回去。

天青和常家兄弟赶紧追过来，王聿祯抬手示意她们停在原地，八千和银红也不得不在不远处紧张地看着这边。

吕青表情狰狞，脸色更加青黑，问道：“想死的是你吧？”

王聿祯试着开口，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如果你弄死我，孙清溪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孙逍，你倒是不死不活的可以坚持很久，兴许还能再找到他。”

吕青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王聿祯的脸色憋得青紫，可是一点都没有求饶的意思。

吕青咬着后槽牙：“为什么会提起孙逍？你还知道什么？”

王聿祯努力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声音沙哑虚弱：“这样我说不出话来。”

吕青立刻松手，王聿祯顺着树干掉下来，天青和常家兄弟这个时候才跑了过来，扶起王聿祯。

尽管王聿祯的脖子上还留有可怖狰狞的手印，可她仍旧站的笔直，脖子也不曾弯下去，就好像脖子上的印记不过是彩墨画的一般。

世家贵女的仪态已经刻进了骨头缝里。

吕青冷哼了一声：“就讨厌你们这些世家子的架子端的那么高，死到临头仍旧一副清高的样子，你们低个头能死吗？”

王聿祯的声音仍旧沙哑，不过语气十分的平缓：“低头很简单，难的是低了头之后就讨不到好处。”

吕青斜眼看着王聿祯：“你这话说的倒是直白。”

王聿祯：“做买卖讲究的是诚信。”

吕青：“……”

王聿祯指向杀疯了的谢斩关，此时在他手下受伤的黑山军也为数不少，所以不论是北川军还是黑山军都不敢接近他，在他身边留出了一片“真空”。

可谢斩关此时只懂得杀戮，哪里人多就冲向哪里，举刀便砍，留下一片血红。

所有的兵卒都在乱跑，挑着人少的空隙去逃。

王聿祯说：“既然你能引得他发疯，那你就有办法让它恢复清明。谢斩关好了，我就告诉你棺材在哪里。”

吕青抱着胳膊摇了摇头：“他这是堕魔了，人没有神智，全凭欲念支配。几乎可以说，魔修最终堕魔是正常结果，我可没本事让魔恢复成人。而且堕魔后战力都会上涨一大截，他现在能挑战金丹中期修士，要不你猜为什么那些修士们都要杀魔修呢。”

王聿祯点了一下头：“哦，那就算了。”

说完她向着谢斩关走去。

吕青立刻一把拉住王聿祯：“你们世家出来的女人还有真情？你还要殉情不成？”

王聿祯：“你看现在这个形势，如果谢斩关死了，我也肯定活不成。既然要死，还不如让他一刀砍死来的痛快，总比落在北川人手里强。”

吕青看向天青等人。

王聿祯说：“你不用看他们。他们什么都不清楚，而且还听我的。”

说完王聿祯坦然地大步向前。

天青就在吕青不远处，她小小地抽咽了一声：“夫人。”可她却不拦王聿祯，只是扭过头去，似乎是不忍心看到王聿祯走向死亡。

吕青啧了一声，落到王聿祯身前：“我无法让他恢复神志，魔修堕落就是魔。不过我可以把他定住。但是你要考虑清楚，他定住了，那些北川人就有可能会杀死他。”

王聿祯点了一下头：“把他定住，没有攻击力的话，我们夫妻对你没有威胁，对你不也很有利吗？”

吕青的嘴角溢出轻轻的一句：“疯子！”

王聿祯看了银红和八千一眼，二人默契点头。

吕青起身飞向谢斩关，眨眼间已经到了三丈开外，悬停在谢斩关头顶上。

他做了好几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手诀，口里也念念有词，最后手指指向谢斩关，从四面八方甚至是地底涌出黑色浓雾，这些浓雾像是蚕丝一样把谢谢关一层又一层裹了起来。

刚开始众人还看到谢斩关在黑色的蚕蛹里劈砍，慢慢的，他的动作迟缓下来，最终他停止在了一个大力挥刀的动作上，就像是最精妙的雕塑一样。

四周的北川军很是犹豫，可最终还是有胆子大的持刀冲向谢斩关，他们太想要那颗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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