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帝王之学

三个小皇子万分震惊。

托孤他们懂，可他们想不到为什么把他们托给一个妇人，就算她有本事，可毕竟治国理政，甚至是军国大事，一个妇人能懂吗？

可紧接着，这位王夫人说：“皇上，风险太大了，赎臣妇不能答应。”

她说风险太大，她居然说的是风险太大，而不是她才疏学浅！

在小皇子们看来，这个妇人相当狂悖了。

得且帝道：“所以，我让你给我三个儿子当干娘，你的次子与他们做伴读。你的丈夫和长子拼死救过他们的命；你是他们的干娘；你的次子是他们的发小。如果有一天小七要向你一家发难，那就是恩将仇报、弑母当诛、无情无义、天理难容的畜生。朕还会给你们谢家丹书铁券，凡是与谢斩关有血缘的子孙后代，甚至包括外孙和外孙女、重外孙和重外孙女，除非其本人谋国篡位，否则世世代代，都可免除死刑，且任何亲缘关系的人犯罪，都可以免除连坐。”

小皇子们惊呆了。

王聿祯撩了一下裙子，跪在了得且帝面前：“臣妇竭尽所能。”

皇子们：“……”

得且帝从袖子里拿出已经写好的圣旨，单手递给了王聿祯，就好像递过去了一卷普普通通的布。

王聿祯接过圣旨，当着所有人的面展开看了看，那黄灿灿的金色缎面晃得众人头晕目眩。

得且帝招了招手，让他仅存的三个孩子过来给王聿祯磕头。

三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三人一起走过来，整整齐齐地在王聿祯面前跪下，高呼自己的名字，然后向王聿祯磕了三个响头。

孩子一站起来，得且帝就挥了挥手：“去吧，去你们干娘家里过年去吧。”

在众人的目光中，得且帝的眼神再一次变得迷离又混沌，而后猛地站起来，笑着向他的孩子们扑过去。

王聿祯和谢斩关立刻动起来，一个护着孩子一个拦住得且帝。

得且帝癫狂地推搡谢斩关，使了好大力气都不能撼动，就好像拦着他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堵墙。

得且帝放弃了，哈哈哈哈地笑着退了两步，指着谢斩关道：“你不让我带着我儿去找仙人，是不是你想去？哈哈，你不行，你这样的，仙人不收！”

三个小皇子的脸上都有着惊恐。

谢斩关向外面喊了一句，立刻有护卫和嬷嬷进来了，那三个孩子纷纷看向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嬷嬷，最小的十皇子还伸手过去求抱抱。

王聿祯先带着五个孩子沉默着从房间里出来。

七皇子拉住了王聿祯的手轻轻摇了摇：“干娘，父皇的病真的会传染吗？”

王聿祯回过身，郑重其事地看着七皇子：“你叫我干娘是真心实意的吗？”

七皇子和八皇子都愣住了，这问题是能当面问出来的吗？在他们之前的人生中，就算心有疑问也只能压在心底，就算不情不愿也得装作真情流露。

这是两个孩子第一次被当面质问，就好像是有个人突然扒了他们遮体的衣衫。

十皇子年纪最小，还不太明白两个哥哥在纠结什么，直愣着眼看。

王聿祯并不想皇子们以沉默糊弄过这样一个关键的问题，所以她又问了一遍：“你们两个，这声干娘可叫的是诚心实意？如果你们诚心叫了，那我就作为一个母亲诚心教导你们；如果你们只不过是糊弄你们的父亲，那我也可以用糊弄主君的方式糊弄你们。”

两个皇子的瞳孔都有些抖，糊弄主君，这话也是可以当着未来主君的面明说的吗？

可不论他们觉得妥不妥，这衣裳都扒光了，再不放个屁岂不是更亏本？

于是，两个人一起红着脸点头：“是。”

王聿祯：“看着我的眼睛说。”

两个孩子不得不抬起头，看到一双没有一丝女性柔情的眼睛，她不像是干娘在看两个干儿子，更像是一个商贩在看着自己的货物。

两个皇子对视一眼而后一起向王聿祯慎重地点头：“我们是自愿的！”

王聿祯点头，转过身继续向前走，边走边问：“那你们是想听到一个温柔体贴的母亲为了照顾你们幼小的心灵而编的谎话；还是想听到完全平等的人之间的诚恳沟通？”

八皇子撇了撇嘴，这不是废话吗？谁不想听到实话？

七皇子却想着，干娘为什么要这么问。

一直到七皇子和八皇子都明确说要听实话后，王聿祯才告诉他们：“你们父皇得的不是病，而是一种诅咒。有世家血脉的人隔三差五就会出一两个身怀不同诅咒的。我和我的孩子身上也有，不过和你们父皇的不同。本来诅咒没有显现在你们的父皇身上，可他碰上了带有诅咒的先皇遗体，于是潜伏在血脉中的诅咒被引了出来。  诅咒不会消失，他今后能清醒的时间可能越来越短。”

王聿祯又说出另一个残酷的现实：“你们有父亲，却相当于是没有父亲。”

这句话，十皇子也听懂了，三个孩子一起默默低下了头。

王聿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从小就要学习如何讨生活，牛皮对他们来说不能做鞋只能用来熬汤；世家新贵家的孩子从小要学习怎么做臣子，他们之间永远都会存在三六九等，对高等人家的孩子要学会伏小做低；而帝王家的孩子几乎没有童年，必须很小就舍弃天真，直面残酷。”

七皇子声音颤抖着问：“所以，最是无情帝王家吗？”

王聿祯摇头：“生而为人，怎能无情？只是帝王家中权力太盛，虚情假意太多，可堪真情的人太少。你们可以有真情，只是在付出真情之前必须要看透对方的人性，要知道他是真的与你真心换真心，还是想从你这里取得利益。看透人心，这是最艰难的帝王之学。”

八皇子有些急：“可是，既然是帝王之学，为什么我和十弟也能知晓？这……这不是僭越吗？”

王聿祯：“你们三个和其他朝代的那些皇子不同，你们三个共同经历生死，又幼年失怙，今后大概率会相伴一生，你们必须彼此成为知己，这样就算是会吵架也不会成为死敌，否则就连同生共死的兄弟都不能互相了解，那你们将来也太孤单太悲凉了。”

三个皇子互相看了看彼此，微笑着互相点头，同时发出轻轻的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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