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温泉

没一会儿常随和三千领着好几匹铁蹄马回到了茶水铺门口，两位账房先生和玉厢头三个人窃窃私语，悄悄盘算着这么多马，还是在急需的情况下购买要花多少钱，得出的结论让三个人的眼睛都亮了亮。

要知道这娘们儿进山给金矿主只交了定金，约定好进山后把等额的尾款交给玉厢头，那又是不小的一笔钱。

这么想来，这娘们儿身上肯定还有不少钱财呢！

小插曲过去后，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出发了。

那几个明显当牛做马的苦力没有权利骑马，只能跟在马后面一路跑，好在玉厢头也并没有纵马狂奔，他们也还跟得住。

王聿祯怀疑玉厢头没有让马跑得太快，并不是为了让这几个苦力跟得上，而是因为这天气太冷，跑的如果太快，寒风打在脸上，脸上的肉都会被冻硬的。

从德城出发后，大约两刻钟，他们终于来到了玉山的脚下。

王聿祯从德城过来这一路上并没有明显的爬坡的感觉，可此时骑着马回看德城，却发现自己能够俯瞰德城全貌。

天更冷，风更大。

又顺着崎岖的山路向前走了不久，拐了一个小弯，一行人陡然发现两侧的山体都高大了起来，像刀一样的山风顺着小路从山里面吹出来，每个人都裹紧了脸上的围脖，从这里往后马已经跑不快了，只能一路溜溜哒哒向前走。

跟在马后小跑的苦力中那个半大孩子悄悄接近谢者华，并在谢者华的马旁悄声问他：“你多大了？”

谢者华回身看到了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谢者华想了一下北川话的发音，说：“十一了。”

那少年又问：“你是哪里人？怎么听着你口音这么奇怪。”

谢者华把赵笛商曾经扯出的谎说了一遍：“佗城。”

那个少年怯生生地笑了笑：“你家做什么生意呀？为什么要大冬天进山去看玉矿？”

谢者华苦着一张脸，说：“我爹娘让我出来长见识。”

少年迷茫了，他根本不知道玉矿有什么好看，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我头一次看到有富贵人家的孩子，大冬天的进山去。我以为有钱人家的少爷这个季节全都在炕头上喝着热粥裹着棉被猫冬呢。”

这句话谢者华没有听明白，旁边的三千为他翻译了一下。

那个少年一看三千出了声，而且说的是他听不懂的东西，他似乎吓了一跳，缩了缩肩膀就藏回后面去了。

谢者华没搞明白什么情况，就问三千是不是他有什么地方说错了话。

三千很怀念地看着那个耷拉着脑袋的少年，说：“没什么。穷人家的孩子不敢跟陌生大人说话，很正常。”他似乎还有点怀念，说道，“想当初跟着将军之前，我也是这样羞涩的孩子。”

谢者华不解：“这还值得你一脸自豪？”

三千：“……自豪，为什么不自豪？”

谢者华：“哦……”

又走了一阵，众人围脖外口鼻的位置都结了一层冰霜，那是他们的呼吸被冻在了围脖上。

一位账房先生说冷，他要吃东西。

于是玉厢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挑了一个背风的山窝，就地休息了。

玉山里的植物几乎上只有草，大冬天在地上全是一层一层枯黄色干草，树稀稀拉拉的有几棵，这半日多的路上，王聿祯所见到的树用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这就造成想要烧火的话，根本找不到柴火。

玉厢头带着恶意的笑看向谢长官和王聿祯，他的一位打手从马背上拽下大大的一个包袱，包袱里面放着的都是小臂那么长的柴火。

王聿祯和谢斩关谁都没想到进山之后找柴火竟然是这么一件艰难的事情，确实没有带，不过他们带了别的。

谢斩关掩人耳目的把胳膊探进一个大大的包袱，又从里面拽出一个大大的食盒，这食盒里面是包子。

在人群的另一边，那名半大的少年在路过谢者华身边时故意把一个小口袋掉到了谢者华身边，谢者华抬头看他时，他还悄悄冲谢者华挤了挤眼睛。

等少年走开，谢者华打开包袱，发现里面是柴火。

玉厢头根本没留意到苦力那边发生了什么，他只是顾着阴阳怪气地劝谢斩关和王聿祯从他那里买些柴火，别嫌弃价钱高，好歹能烧一口热水喝。

话音刚落，见谢长官打开了食盒的盖子，白腾腾的热气从包子上缓缓升起，荒郊野岭的，衬得那些热包子看起来更加美味了。

玉厢头立刻闭了嘴，另外一位师爷立马接上话茬：“你们是怎么把热包子带进山里来的？这么冷的天气，咱们走了半日，它居然没有冷吗？”

谢斩关故作神秘得拍了拍他的食盒：“你们居然这么没见识？这东西在我们那边很常见呀。功效也不错，如果玉厢头需要，等这次出山之后我愿意低价卖给玉厢头。”

王聿祯明目张胆的给他挑了一个大拇指，谢斩关更乐呵了。

玉厢头：“……”

于是谢斩关和王聿祯等人高高兴兴吃包子，玉厢头那边的人只能就着热水吃又冷又硬的干粮。

一顿饭吃罢几人又匆匆上了路，谢者华上马前偷偷拉着那位少年说话，趁机给他塞了两个热包子，少年赶紧塞进了自己怀里，不敢让人看到。

就是这么几句交谈，谢者华知道了这个少年名叫排骨。

看着少年凹陷的脸颊，谢者华觉得这两个字倒不像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更像是对少年身材的描述。

又跑了半日，路在山间拐了又拐，傍晚时风没有那么大了，空气中泛起潮气，冷和暖交替笼罩过来。

王聿祯感到不解：“为什么会有暖空气呢？”

谢斩关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有温泉的味道。”

说过话不久，他们在路的转弯处看到了一条流淌过的小溪，溪水冒出腾腾热气。

玉厢头喊了一句：“前面就到玉带河了，我们就在那里过夜。如果顺利，明天中午就能到达我们在玉山里最深的一处矿洞。到时候王夫人可别忘了给我结尾款呀。”

王聿祯：“这是自然。”

谢斩关：“要不，我就把食盒也给你吧？对你来说好歹是个没见过的家伙什。”

玉厢头：“你没完了是吗？”

谢斩关：“唉呀，这还急了？不就是个食盒嘛，不想要就说不要嘛，没看出来你大老爷们儿还这么容易生气，矫情。”

王聿祯盯着谢斩关看了好一阵，越看越觉得眉清目秀的。

玉厢头和他的两个账房先生恶狠狠地瞪了谢斩关一眼，围到一起去点火了，那些打手也只不过哼了几声就去围着玉厢头献殷勤去了。

王聿祯凑到谢斩关身边，小声说：“不对劲，他们的反应太平淡了。”

谢斩关拿出热乎乎的牛奶递给王聿祯：“你发现了什么？”

王聿祯道：“就算不打架，他被这样数落居然没有反击回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时，温泉的暖意退去，潮冷袭来，身上的棉衣裳瞬间变得单薄，王聿祯打了一个哆嗦。

一旁的天青紧了紧衣裳：“又冷又潮，真难受。那个玉厢头该不会是故意在这里过夜，想冻死我们？”

然后，又有暖意漫了过来，没有那么冷了。

天青叹了口气：“这冷一下暖一下的，鬼地方。”

玉厢头那边就算是有火堆似乎也觉得冷，那两个账房先生又往热水边走了一截，说是要去暖和暖和。

玉厢头和几个打手耻笑账房先生们身上长的都是假肉，膘那么厚居然这么怕冷。

账房先生也不理睬他们，还是往河边走过去了，还舒服地感叹一声：“好热乎呀！”

谢者华也觉得冷，和三千两个人也往河边走过去，路过围在一起的苦力时，排骨悄悄拉了拉谢者华的裤腿。

谢者华稍微弯下腰来问他：“你过去吗？似乎那边更暖和些。”

苦力们穿的衣裳都比他们单薄破旧，虽说他们面前拢着篝火，可火苗在这严寒地带并不管多大用处。

排骨正要站起来，一旁那位老年人一把拉住了他：“跟他们凑在一起，你不怕厢头拧断你的脖子？”

排骨悄悄把一个已经冷了的包子塞进老年人的袖口：“我难得看见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一会儿就回来。”

其他苦力们就像是瞎了一样，根本不搭理他们。

那个老人感觉到了袖口的东西，松开了手：“去吧，不能待太久。”

于是排骨带着笑跟着谢者华走了。

走近河边果然暖和很多，谢者华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对三千说：“晚上就睡这儿吧，比那边暖和多了。地上有石头有点多，只要咱们别躺下就行。”

三千也觉得这边更舒服：“躺下也挺好，就当石头子儿给咱按摩了。”

可排骨贼兮兮地往玉厢头那边看了一眼后，凑到谢者华身边说：“这边不能睡，那水里冒出来的气有毒。”

三千吃惊：“有毒，那两个账房先生怎么也敢到河边去？你别是诓我们吧？”

排骨声音压得很低，赶紧解释说：“这种毒很奇怪，它不要命，只是如果闻的多了，就会以后再也离不开这种味道，每天都得过来闻，如果不闻，人会越来越瘦，不论吃多少都不会长肉，过一段时间就饿死了。如果只闻上一刻钟不怕，闻上两个时辰就不行了。”

谢者华没听明白，没接话，三千看到王聿祯和天青也手拉手走了过来，赶紧过去说给王聿祯听，谢者华也听不清三千怎么和王聿祯说的，就见王聿祯还是走了过来。

他们几个在这边说话，那两个账房先生走回火堆旁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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