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棋局

　　祁思言眼神如月光洒满大地，柔和而明亮，声音轻雨细拂，不紧不慢道：“只是想提醒皇兄，山水图适合挂起来，莫要放在库房里落灰。”
　　祁泠霄眸光微冷，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依七皇弟的意思……本王房间要挂一排山水图？山水图挂起来就能防尘不落灰？七皇弟真如稚子一般天真。”
　　念桑梓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祁泠霄不是爱抬杠的性子，他与祁思言没有过节，不该说出这样略有奚落意味的话，于是轻轻拽了拽祁泠霄的衣袖。
　　祁泠霄感受到她的动作，垂眸看了一眼拉着他衣袖的手，脸色缓和了几分，不过仍旧不是太好看。
　　祁思言缓声说：“皇兄自幼聪慧，何必与我计较字面意思呢。”
　　祁泠霄挑眉，不怎么走心地随口一说，“大概是因为本王年岁越长心胸越狭隘的缘故，听到不顺心的话总要计较一番，皇弟远离红尘，大抵是不懂我们俗人的脾气。”
　　“皇兄若是俗人，这天底下还有不是俗人的人吗？”祁思言心平气和，眉眼仍旧一派温和，“我从来没有和皇兄下过棋，皇兄愿意和我对弈一局吗？”
　　祁泠霄没有拒绝，祁思言抽出书架下的棋盘，摆在桌上，“皇兄执黑执白？”
　　“黑。”祁泠霄淡声说。
　　祁思言将装黑子的棋篓递给祁泠霄，祁泠霄随手放在一旁，修长的手中夹住一枚黑子，漫不经心地落在棋盘上，抬眸看向祁思言。
　　祁思言紧接着落下白子，他佛心重，攻击性不强，下的棋可以说是绵软温吞，但祁泠霄没有轻视他，两人一来一往，一黑一白，一落一停，没多会，棋盘就布满了棋子。
　　祁思言握着一枚白子者没有落下，抬眸看祁泠霄，“皇兄看这盘棋，白子还有路吗？”
　　祁泠霄半阖眼，像是打发祁思言一样，语调轻飘飘，“路？有一条死路，皇弟对死路怎么看？”
　　祁思言叹息，“皇兄明明知道，我问的是生路。”
　　“这世间人不是都有生路可走，执子人亦一样。”祁泠霄夹着黑子落下，眼里晦暗不清，“皇弟不对本王步步逼迫，不也走了这么多步，吃了本王不少棋子吗？棋盘上，本就只有一人有出路。”
　　祁思言将棋子放在一旁，眉目悲悯，“下棋并非你死我生，还有和局。”
　　祁泠霄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眼里像是雪山化不开的冰，他低低笑了两声，随后敛眉，一掌拍在桌上。
　　吓得念桑梓一抖。
　　念桑梓对下棋这种费脑子的东西不感兴趣，所以祁泠霄和祁思言下棋时她在一旁打瞌睡，祁泠霄弄出来的动静让念桑梓瞬间清醒，“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还动手了？”
　　祁泠霄没接祁思言的话，语气平静得有几分诡异，“和局？七皇弟，本王有时真是羡慕你，不分生死输赢还下什么棋？你想和局就当别人也想和局吗？”
　　念桑梓弱弱地插话，“你们……是在说下棋吗？”
　　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说朝局……
　　祁思言是为了祁亦宸在劝祁泠霄吗？或者说是祁泠霄想做些什么被祁思言发觉在劝他收手吗？
　　他是不是也这么劝过祁亦宸？
　　嗯，大概是没劝好，所以才被祁亦宸扣下。
　　念桑梓眼神乱飘，开始胡思乱想，祁泠霄看了她一眼，接了一句话，“说下棋。”
　　祁思言浅声说：“是，在说下棋，皇兄棋艺高超，我自愧不如。”
　　祁泠霄赢了脸上也不见笑容，不冷不热地说：“承让了。”
　　祁思言一边慢慢收拾残局一边说：“皇兄，我有话想单独和念姑娘说。”
　　“什么话本王不能听？”祁泠霄皱眉。
　　祁思言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一些私事。”
　　祁泠霄脸色有些不好看，念桑梓在他发作前扬起了一张笑脸，“王爷，我想听听看是什么私事。”
　　意思很明显，她想和祁思言单独说一会儿话。
　　祁泠霄能拒绝祁思言，但拒绝不了念桑梓，眼睫低垂，“最多半炷香，本王去陪太后聊天。”
　　念桑梓：……太后大概不想和你聊天。
　　想是这么想的，念桑梓脸上没有表现出分毫，“好的王爷，王爷陪太后聊完天就回来找我。”
　　祁泠霄走后，念桑梓脸上的笑容消失，她围绕着静坐的祁思言走了一圈，才问：“毅王殿下想和我说什么？”
　　祁思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串佛珠，一边转着佛珠，一边直视念桑梓的眼睛，他的眼睛像是浩瀚宇宙，深邃得让人容易迷失方向，“念姑娘怎么看陛下和王爷？”
　　“我站着看。”念桑梓眨眨眼，“还有跪着看。”
　　祁思言嘴角弯起，“念姑娘和王爷一个性子，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却偏偏回答这个意思。”
　　这是想说她揣着明白装糊涂？
　　念桑梓撇撇嘴，“不明白毅王殿下说的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我说的话很难理解？那换一个念姑娘能理解的话。”祁思言转动佛珠的动作一停，“念姑娘是哪里人？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念桑梓心神一震，“你说什么？”
　　“念姑娘，此间何地？”祁思言微微一笑，高深莫测的样子像极了念桑梓曾经拜过的佛像。
　　绕是她不害怕，心里有有些没底。
　　念桑梓稳了稳心神，“毅王殿下不知道这里是哪吗？大祁国京城，毅王殿下的故土。”
　　“脚下的土地是我的故土，但……是念姑娘的故土吗？”祁思言低头继续转动佛珠，“念姑娘想回到自己的故土吗？”
　　念桑梓没说话。
　　穿越这么久，她早就不期望能回去了，有时候甚至怀疑在现代的日子是她的一场梦，就算不是梦，也是她的前世。
　　她许久没有说话，祁思言又问了一遍，念桑梓没什么表情地说：“我师父告诉我，人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要做些什么，我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所以在哪里都无所谓。”
　　祁思言感慨，“念姑娘好性情，只不过这世上许多能人异士，念姑娘不怕遇到危险吗？”
　　念桑梓瞪大眼睛，祁思言是在威胁她？
　　好你个祁思言，长得白白净净的，居然搞威胁人的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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