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说理

　　妇人挺起胸膛，尽量让自己显得很有底气，可她的眼睛不敢看念桑梓，就暴露了她心虚的事实，“民妇窦氏，大丫的肩膀上有云纹胎记，很特殊，这个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有一模一样的胎记，当家的说云纹胎记是祥瑞，大丫长大后会大富大贵，果然，大丫真的出息了，我这个当娘的很为她欣慰。”
　　果然如此啊。
　　念桑梓了然一笑，打趣一般说：“然后呢。”
　　窦氏一哽，她不是在说笑话，什么然后呢，她明白念桑梓铁心不会认她，放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地掐了大腿，疼痛让她眼眶一红，她望着祁亦宸，豆大的眼珠掉了下来，“陛下，您看，她不认我，我，其实，哪怕她不认我这个娘，我看她过得好，也……也为她欣慰。”
　　她抹着眼泪，边哭边说：“陛下，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这段时间日日做梦，梦见我的大丫没死，在京城好好活着，我抓心挠肝，整宿整宿睡不好，我想知道大丫是不是真的还活着，才大着胆子带着孩子来京城，我不想打扰她的生活，我只想告诉她，娘没有不要她，娘一直在找她。”
　　达勃禄嗤笑一声，“既然不想打扰小念的生活，为什么要找她？找到她出现在她面前给她带来麻烦，这就是一个当娘的人会做的事情吗？”
　　“爱子女的娘亲，不会忍心看到子女受苦，生而不养无言面对，远远望一眼已是满足。”
　　他小时候见别人有娘，也曾闹过，父王不知道怎么开解他，只说娘是世上最爱他的人，是不会让他难过的人，天底下的娘性格不相同，但爱子之心却是一模一样，这妇人一句一句全都在指责念桑梓，她不爱念桑梓，不是念桑梓的娘。
　　念桑梓跟看相声一样，积极拍手，“说得好！”
　　得了夸奖的达勃禄扭头看念桑梓，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随后再接再厉，继续攻击窦氏，一句又一句凌厉的话，刺得窦氏踌躇不敢言。
　　她半天才说，“我，只是想和大丫说说话，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竟然要动手，她不认我，我理解，可她怎么能杀我，我是她娘啊，世上哪有孩子杀母亲的道理，还……”
　　祁泠霄没了耐心，冷声打断，“单凭一个胎记，不能说明你是她娘。”
　　吃着东西的念桑梓附和，“就是就是。”
　　“世上有几个人能知道你肩上有胎记？”窦氏激动，声音忍不住提高。
　　念桑梓笑了一声，“你为什么确定我肩膀上，一定有胎记？”
　　窦氏眼睛陡然睁大，好像发现了自己的漏洞一样惊慌懊恼，“我……”
　　念桑梓看着窦氏，一字一顿，“你见到我第一面，没有和我确定肩膀上有没有胎记，直接冲上来喊我大丫，说你是我娘，你说我和你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样，你凭借这个确认我是你女儿，还是凭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确认我是你女儿？”
　　窦氏回答不上来，“我没骗你，我是你娘，我是你娘，我真的……是你娘。”
　　她的声音小了下来，念桑梓放下手中的糕点，两手一拍，笑得灿烂，“哦，是我娘，又如何呢？”
　　“你想我买个豪宅，八抬大轿请你进去住，还是跪在地上给你磕几个响头？”
　　她语气里讽刺意味太过明显，窦氏接不上话，她是普通妇人，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呈，进京城见到几位贵人，心中害怕露怯，她以为所有人面见天子都会像她这样，会规规矩矩守礼守节，没想到念桑梓在宫里也能这么放肆，求救的目光看向带她进宫的祁孜寒。
　　祁孜寒心里骂了一句窦氏没用，上前作揖，“陛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念桑梓说窦氏不是她娘，窦氏说她是念桑梓的娘，无法确定谁说的是真的，陛下，家事就让她们自己处理吧，先审问被杀的那一家五口人。”
　　祁泠霄不冷不热地开口：“四哥对查案感兴趣。”
　　“不感兴趣，只不过我见不得杀人凶手逍遥法外。”祁孜寒声音平平。
　　念桑梓嘴一撇，阴阳怪气道：“哇哦，煜王殿下好有正义心，既然这么正义十足，不如解释解释去年一月，煜王府那个无辜死掉的小丫鬟是谁杀的？”
　　祁孜寒神色一变，一张脸阴沉得可怕，语气拒人千里之外，“本王听不懂你说什么。”
　　“听说那丫鬟签的是死契，所以她死得蹊跷死得莫名，没有人说什么。”念桑梓面无表情，幽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祁孜寒，“举头三尺有神明，煜王殿下当真没做噩梦没因此生过病吗？”
　　祁孜寒目光喷火，他是王爷，他有权任性，有权包庇自己人，一个丫鬟而已，死了就死了，难不成还要他的人跟着陪葬不成？
　　他声音有几分压抑的不悦，“念桑梓，现在是说你的事情，不是讨论本王府上的私事。”
　　念桑梓不惯着他，怼了回去，“自己府上的事情不敢提，还装什么正义人士，提什么杀人凶手？”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等王爷处理了自己府上的杀人凶手，再来说一家五口的冤案。”
　　祁孜寒气结，“你……”
　　“你什么你，煜王殿下，您是王爷，要以身作则，这是你身为王爷的义务。”念桑梓毫不客气。
　　祁孜寒看向祁亦宸，“陛下！”
　　“她说得没错，身为王爷应该以身作则，回去把你府上那些破事全处理了，别和朕说没有，朕也知道几件，不说出来是给你面子。”祁亦宸唇线抿直，脸上中透漏着一股令人敬畏的严峻之色，那是帝王威严，不容人辩驳的威严。
　　祁孜寒气一滞，“是。”
　　念桑梓有些得意，她一得意就想找人炫耀，而她炫耀的对象向来只有祁泠霄一个人。
　　她眨着漆黑有神的眼睛，灵动得像是丛林中无辜无知的小鹿，仰着脸看祁泠霄，像是看夜空中的星星一样，祁泠霄一时出神，没听到祁亦宸在喊他。
　　“王爷，陛下喊你呢。”念桑梓提醒，眸光有些不赞同，怎么能走神呢，虽然事情荒谬了些，但也是个严肃的场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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