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正文第九十四章

吃过饭回到街上，送亲的车马尚未进城，五人便沿著街道往城南方向走来。走不多远，迎面遇上两个俏丽的小姑娘。两人见到程笑天等人，停了下来，穿绿衣的小姑娘道：“程公子，奴婢正到处找你，总算找到了。”

两人是小郡主身边的侍女小春和小香，说话的是小香。程笑天道：“姑娘有何指教？”

小香道：“奴婢是郡主身边的丫鬟小香和小春，奉命请公子去王府一趟。”

程笑天道：“是小郡主叫你们来的？看来你们郡主是非讨回公道不可？”

张天香迷惑道：“程大哥，她讨什麽公道？”

程笑天道：“昨天我弄翻了人家的车马，你忘了？”

昨晚小郡主之约，未告诉众人，此刻不便提起。江如雪一听，登时嚷了起来：“什麽，说你弄翻了她的车马？简直岂有此理。昨天，若不是你及时出手，那小孩便被车马撞死了。我们没找她麻烦，已经很给面子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来找我们麻烦，难道因为她是郡主？是郡主又怎样？能无法无天？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程大哥，对这种不讲道理的人，不要理睬。”

小春和小香被江如雪说得满脸通红，附近的人也被江如雪的声音吸引，不少人停下脚步，好奇地将目光投过来。小香红著脸道：“程公子，你误会了，奴婢们不是郡主派来的，是奉王爷之命前来，请公子去王府一趟。”

程笑天不经意地道：“是吗？”

但是心里著实吃了一惊。他想不出有什麽理由让王爷派人来找自己，自己既不是家世显赫的世家子弟，也不是名播天下的奇人异士。难道是为昨天之事？他想了想，又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小香以为程笑天不相信她的话，道：“奴婢岂敢欺骗公子。”

程笑天道：“看来程某是非去不可？”

江如雪不无担心地道：“程大哥，你真要去？”

程笑天道：“王爷相召，我能不去？”

江如雪道：“我们陪你去。”

程笑天笑道：“又不是去打架？你们还是去上午那家茶馆等我吧。”

江如雪道：“那你要小心。”

程笑天道：“又不是赴鸿门宴，你们不必担心。”

程笑天此话不无道理，堂堂王爷不可能为昨天那种事公开找自己麻烦。走进庄严气派的王府，小春便匆匆离开了，小香领著程笑天继续前行。走过几个院子，穿过数道门洞，来到一个书斋外，小香止住脚步，对书斋内道：“禀王爷，程相公已请到。”

“请他进来。”

里面传出一个温和但又有几分威严的声音。程笑天走进书斋，一个相貌威仪、衣著华丽的中年人站在房中，微笑相迎。书斋内只有一人，不用问，正是襄阳王。程笑天上前抱拳行礼：“草民程笑天参见王爷。”

襄阳王对程笑天这种不规范的礼节没有在意，笑著点了点头，道：“少侠风神玉秀，雄姿英发，气宇轩昂，果然是难得的少年英雄。”

程笑天道：“王爷谬誉，草民实不敢当。”

襄阳王道：“程少侠，请坐。”

“谢王爷。”

程笑天道声谢，待襄阳王落座後，才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顷刻，侍女送上茶来。襄阳王端起茶杯，道：“程少侠，请用茶。”

“谢王爷。”

程笑天端起茶杯陪襄阳王喝了一口。襄阳王放下手中的茶杯，道：“少侠祖籍何处？”

程笑天道：“草民世居潭州。”

襄阳王道：“少侠是江湖中人，说话不必拘迂，草民两字可以去掉。”

程笑天道：“遵命。”

襄阳王道：“少侠今年多大？”

程笑天道：“虚度二十。”

襄阳王点头道：“英雄出少年。”

顿了顿，又道：“少侠此番来襄阳是游历，还是──？”

程笑天道：“在下途径襄阳，可以说是游历。”

襄阳王道：“据悉少侠武功非凡，是当今武林杰出的少年高手？”

程笑天道：“王爷过奖了。在下只是自幼随义父学了几招难登大雅之堂的庄户把势，谈不上有什麽武功，此番出游，便是希望能见识真正的武功，增长些见识。”

襄阳王笑了笑，道：“少侠不必谦虚，本王虽身居襄阳，对江湖上、武林中的事却也略有了解。少侠在江湖上的壮举，本王已有所闻。”

程笑天道：“江湖传言，多为虚妄，王爷不可轻信。”

襄阳王道：“难道你轻而易举取下郡主的蒙头巾也是假的？”

程笑天闻言，心内狂震，忖道：“襄阳王将我召来，难道真是为了昨天之事？如此我得小心。”

心念至此，答道：“那是郡主谦让，冒犯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襄阳王哈哈一笑，道：“你说他人谦让，本王还可能相信，说郡主谦让？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顿了顿，又道：“少侠不必为昨天之事耿耿於怀，本王今天请你来，并非为了昨天之事。”

听到此言，程笑天这才放下心来，道：“多谢王爷海量汪涵。”

襄阳王品了一口茶，道：“少侠可知今天本王为何请你来府？”

程笑天道：“在下愚昧，还请王爷明告。”

襄阳王沈呤一会，道：“本府的侍卫统领年岁已高，上月告老离去，统领一职，现尚未有人继任，本王欲请少侠屈就。”

说完注视程笑天，似是等待回答。襄阳王的请求出乎程笑天意外，闻言一怔，不知如何回答。襄阳王道：“少侠不愿屈就？”

程笑天起身道：“承蒙王爷错爱，程笑天万分感激。但是，侍卫统领须有统领侍卫、保护王府安全的能耐，在下武功低微，年岁又轻，实难担当如此重任。再者，在下乃江湖草莽，在外流浪惯了，难以适应王府舒适悠闲的生活，侍卫统领之职在下实难胜任，敬请王爷原谅。”

襄阳王爽朗一笑，站起身来，道：“少侠不愿屈就，本王早已料到，不免强你。不过，另有一事，少侠应该能够做到。”

程笑天见襄阳王不勉强自己，放下心来，道：“王爷请吩咐，只要在下能够做到，一定效力。”

襄阳王道：“小女若兰自昨晚承少侠赐教後，知道了天外有天，同时对少侠的武功极其佩服，一定要本王将你请来，教她武功。这事，少侠应该不会再推辞了吧？”

程笑天听罢，又是一惊，但这次有了准备，神色比上次镇定，故作惶恐道：“王爷，此事在下更难胜任。为郡主师者，必须德高望重、武功精深，在下乃武林後进，才疏学浅，怎能为郡主之师？再者，在下仅比郡主年长几岁，根本没有资格为郡主之师。”

襄阳王道：“学无先後，达者为师。”

程笑天道：“关键是在下武功尚未到家。”

襄阳王道：“你不答应，本王这里好说，只怕郡主不会同意。”

程笑天道：“恳请王爷代在下向郡主道明原委。”

襄阳王道：“其他事情本王可代她做主，此事本王却无能为力，要解释、说明，只有少侠自己出面。”

“爹──”

襄阳王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娇呼，紧接著冲进一人，正是小郡主赵若兰。见到房中的程笑天，赵若兰神色一怔，在门边站住了，见程笑天盯著自己，娇羞地垂下粉颈。襄阳王道：“若兰，你来得正好。你想要的师傅，父王已请到，至於他是否愿意收你为徒，看你自己。父王有事先走了。”

走到门边，又转过头来，道：“少侠，现在你可以当面解释了。”

赵若兰一进门，程笑天便开始思忖如何对付，从昨晚的接触和方才襄阳王的言谈，已经知道这位小郡主有几分任性、刁蛮，不好对付，便是襄阳王也得让她几分。襄阳王走後，赵若兰抬起头来，盯著目光投注在墙上的程笑天，道：“师傅，我要跟你学武，你愿不愿意收我做徒弟？”

前面已叫人家师傅，後面却在问人家是否愿意收她做徒弟，程笑天觉得好笑，道：“郡主，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在下昨晚被你一掌震飞了。”

赵若兰撅著嘴，嗔道：“你还说，昨晚你故意戏弄我。”

程笑天道：“在下怎敢戏弄郡主？”

赵若兰道：“我若是一掌将你震飞了，你现在还能没事一般地站著？你还会有那麽好的轻功？”

程笑天道：“那是郡主手下留情。”

赵若兰道：“天地双刀被你一招打败，他们也是手下留情？”

程笑天心中一惊，暗忖道：“上午进出乱世滩时，对附近的环境进行了观察，除天地双刀外，未发现有其他人，我与天地双刀比武的详情，江氏兄妹也不清楚，赵若兰怎麽会知道？难道──”

看了看赵若兰，心中有了主意，故做迷茫道：“天地双刀？”

赵若兰道：“敢说你不认识？”

程笑天摇头道：“不认识。”

赵若兰顿足道：“讨厌，到现在你还要骗我。我问你，上午你去乱世滩干什麽？”

程笑天笑道：“原来天地双刀是你派去的？”

赵若兰道：“你不是说不认识，现在怎麽又承认了？”

程笑天对赵若兰的责问只有含笑不答。赵若兰又道：“你现在愿不愿意当我师傅？”

程笑天道：“在下乃江湖草莽，而你是堂堂郡主，在下怎能当你师傅？再说，在下比你大不了几岁，哪有资格当你师傅？”

赵若兰道：“我不管，反正要跟你学武。”

程笑天道：“你要学武？王府有这麽多侍卫高手，他们个个武艺高强，你可以拜他们为师，跟他们学？”

赵若兰道：“他们武功不行，我跟他们学了五、六年，没几下便被你打败了。”

程笑天道：“原来你有师傅了，不行，在下不能跟别人争徒弟，也不愿跟别人争徒弟。”

赵若兰道：“我只是跟他们学武，又未拜他们为师？”

程笑天道：“你想学武，又不拜师，说明你心不诚，心不诚又怎能学到真功夫？”

赵若兰道：“谁说我心不诚？是他们说自己功夫不行，没有资格当师傅，我才没拜师。”

程笑天道：“他们都没有资格当你师傅，那在下更没资格。”

赵若兰道：“我不管，反正我认了你这个师傅，不收也得收。”

程笑天笑道：“岂有此理，天下哪有强人为师的？”

赵若兰道：“谁要你不答应？”

程笑天笑了笑，道：“郡主，你学武为了什麽？”

赵若兰道：“不被人欺负。”

程笑天道：“你是堂堂郡主，皇亲贵胄，谁敢欺负你？”

赵若兰道：“昨天你便欺负我。”

程笑天道：“那你还要拜在下为师，不怕天天被欺负？”

赵若兰笑道：“我成了你徒弟，你便不会欺负我了。”

程笑天已领略到赵若兰的刁蛮和任性，知道她心意已定，很难说服，要脱身，只有另想办法，心念至此，笑道：“你要拜在下为师，可以。”

赵若兰闻言兴奋得跳起来，道：“你终於答应了？”

程笑天道：“且慢，话还没说完，在下答应收你做徒弟，不过不是现在。”

赵若兰急道：“什麽时候？”

程笑天道：“等在下想收徒弟的时候，那时一定优先考虑你。”

走出王府，已是申牌时分。程笑天心里惦记著抢亲之事，同时也担心江氏兄妹等急了，一出王府便匆匆向城门附近的茶馆走去。没走多远，迎面遇上江氏兄妹等人。江如雪见到程笑天拉著张天香兴奋地奔过来，道：“程大哥，你出来了？”

程笑天笑道：“你们怎麽来了？担心我出不来？”

江如雪道：“你去了这麽久，没回来，我们以为王爷将你留住了，所以过来看看。”

程笑天道：“怎麽会？他是堂堂王爷，不可能为难我这个江湖无名小卒。唉，新娘子进城了？”

江如雪道：“进城好一会了。”

程笑天道：“看来一路很顺利，没有发生什麽事。”

江如雪道：“你怎麽知道？”

程笑天道：“从宜城到襄阳百余里，如果中途出事，不可能这麽早进城。再说，你脸上已经写出来。”

江如雪讶道：“我脸上写出来？”

程笑天道：“你留下来，不就是想看抢亲这场热闹？现在你脸上的表情，谁见了都知道，抢亲之事没有发生。”

江如雪笑了笑，道：“襄阳王找你究竟有什麽事？”

程笑天道：“要我当王府的侍卫统领。”

江如雪惊道：“要你当王府的侍卫统领？你答应没有？”

程笑天道：“你说？”

江如雪笑道：“肯定没有答应，是不是？”

程笑天含笑点头。江如龙道：“程兄，襄阳王不清楚你的身手，怎麽会请你去当侍卫统领？”

程笑天笑道：“襄阳王虽然不清楚，但是他女儿清楚。”

江如龙道：“你说小郡主？”

程笑天点了点头。江如龙道：“小郡主又怎麽会知道你的武功底细？”

程笑天道：“王府那些侍卫高手，多数以前是江湖中人，现在虽不在江湖上走动了，但在江湖上有朋友，江湖上的事自然瞒不过他们。小郡主跟这些侍卫高手学武，江湖上的事自然了解。”

江如龙道：“难怪她昨天说话满口江湖味。”

程笑天道：“还有，今天上午约我比武的天地双刀，其实是王府的侍卫，是小郡主派去的。”

江如龙道：“难怪我们没听说过这两个人？看来天地双刀这名号也是临时取的。”

程笑天道：“从他们两人的配合来看，应该是临时取的。”

江如龙道：“想不到小郡主小小年纪便这样有心计。”

程笑天道：“这倒不一定是她的注意。”

如此说是因为昨晚小郡主已试过自己的武功。江如虎道：“程兄，小郡主的武功应该很不错？”

程笑天不知江如虎此话的含意，看著他，不敢贸然作答。江如虎接著道：“否则，不可能从昨天的事件中知道你身手不凡。”

程笑天见江如虎不是怀疑其他，放下心来，点头道：“有这麽多侍卫高手调教，身手肯定不会差。”

江如雪道：“程大哥，你怎麽现在才出来？”

程笑天道：“被小郡主缠住了。”

江如雪脸上顿现惊容，道：“她缠住你干什麽？”

程笑天笑道：“要拜我为师，跟我学武。”

江如雪道：“你答应没有？”

程笑天道：“你说？”

江如雪道：“肯定没有答应？”

程笑天道：“我答应了。”

江如雪惊道：“什麽，你答应她了？”

同时脸上现出复杂的表情。程笑天没有理会江如雪的表情，道：“她是郡主，我能拒绝？”

江如雪道：“这麽有心计，小狐狸。”

程笑天笑道：“你怎麽说人家是狐狸？”

江如雪脸儿一红，低头不语。程笑天道：“你放心，我虽然答应了，但没有说现在，而是要等到我想收徒弟的时候。”

江如雪道：“等到你想收徒弟的时候？”

江如龙哈哈一笑，道：“程兄，你这招真高，既未得罪小郡主，又委婉拒绝了她的要求。”

江如雪仍不明白，迷惑看了看乃兄和程笑天，道：“程大哥，你说要等到你想收徒弟的时候，是什麽意思？”

程笑天尚未开口，江如龙已代为回答，道：“也便是说，等上十年，二十年，或者五十年、六十年，反正要到程兄想收徒弟的时候，如果程兄这辈子不收徒弟，小郡主便一辈子没有希望。其实，再过几年，或是十几年，小郡主年岁大了，那时程兄即使想收徒，她也不会来了。”

江如雪笑了，兴奋道：“程大哥你这主意真好，比三国时曹操的望梅止渴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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