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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生员(十)-攻守之势异也


目送着李户书走进大堂中,陈康脑子里想起昨晚少爷给他说的关于当前局势的话,“这样也好,看看都有哪些牛鬼蛇神都跳出来。正好一锅烩。”
        果然如此啊
        刘大户,李户书,他背后还应该有董氏父子吧再加上余冠,都仿佛被一条线给串起来。出现在这府衙中。而这条线就是寿宁侯府的张管事。
        但是,你们怎么就认定少爷没有反击之力呢
        在陈康的眼中,自家少爷危机感极强。本来,他是看不出大好局面下有何危机的。现在来看,这何尝不是眼光上的差距呢
        李户书走进府衙大堂,跪地行礼。自有书吏将他带来的红契呈上去给胡溥、何愈,李道立。一名积年老吏鉴定笔迹后,认为红契上的签押,和张昭的笔迹一模一样。
        御史李道立看张昭一眼,拿起茶杯喝茶。现在这局势就很明显了。白纸黑字,如何抵赖
        何愈轻轻的叹口气,“唉”真是可惜了。他是真心不想剥夺张昭的功名。但现在形势如此,他终究是要顾忌舆论。
        胡溥将手里的红契轻轻的压在手边,肃容道:“张昭,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张昭洒脱的一笑,拱拱手,“回老大人,这签押是假的。看来有些人做事时无所不用其极”不待胡溥、堂外吃瓜群众有反应,接着道:“我有证人。”
        说罢,回头看向大堂之外。
        只见人群中一名穿着粗布长衫的青年走出来,双腿微颤的走进大堂中跪下来。李户书看到他时,满脸的惊骇之色,“你”心中涌起滔天巨浪。
        胡溥诧异的看张昭一眼,问道:“堂下是何人”
        这青年正是当日和刘大户一起被拷打的方差役方贯,他低着头,“小人宛平县衙役方贯。当日,我和刘公达、李户书共谋张相公家产。李户书要张相公的妹妹。
        事败后,李户书怀恨在心。他和京西青龙镇董氏是姻亲,大半个月前谋夺张相公家的二锅头生意,再次事败。这些故事,县衙中人人尽知。
        因我和张相公有仇,他昨夜里来访,出示过这张红契,要小人出庭作证证明张相公和锦衣卫有勾结。小人已幡然悔悟。将其密谋告之张相公。请老大人明察。”
        此时,大堂之外,近百人的围观众在短暂的延时之后,瞬间喧闹起来。声浪轰然而起
        实在是这位方衙役透漏的内容太过于惊奇这不就是一个完整的阴谋吗而且,还是一个“浪子回头”的故事。然而这不符合众人的认知啊
        张昭明明是反派他怎么就“得道者多助”呢
        大堂外,一名侯府的仆人内心里疯狂的咆哮。狗屁
        昨天晚上方贯哪里都没去,而是在张管事的安排下,在侯府的某处别院里喝花酒。如此重要的人证,在这样紧要的时刻,怎么可能任由他到处乱跑
        但是,有刚才刘大户的先例在,他不敢冲进去喝骂。赶紧去通知张管事。
        和他一样往外走的人不少。这个重要的消息,就像一阵旋风般传遍京中各处。
        京城中关注府衙审案的人,并非只有府衙大堂外的围观众,府衙四周茶铺、酒楼里的人。而方贯的“叛变”,意味着此案局势,攻守之势异也
        距离府衙不远的酒楼雅间中。
        三十多岁的张管事听完仆人的汇报,胖脸上的肉气的直抖,眼神更加的阴沉,“混账劳资要扒了他的皮他他竟然敢,王八蛋”张管事将八仙桌上的酒菜全部都扫到地上去。
        侍候在四周的几名侯府仆人鸦雀无声。
        张管事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刘大户、方贯两人被锦衣卫带走拷打,为何他先只派出刘大户指证张昭因为,谁都不知道张昭有没有牌而这时再打出第二张牌,不就可以“阴”到张昭
        按照计划,李户书将张昭钉死后,就让方贯再出来指认张昭和锦衣卫勾结。张昭将会辩无可辩。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成了泡影。谁又能想到方贯这个衙役会叛变呢他现在都有种底牌给张昭看穿的感觉。
        他的信心开始动摇。但,不管怎么样,总可以全身而退。
        而等此事完后,他一定要扒掉方贯的皮
        “王八蛋”
        张管事骂骂咧咧时,大堂外的刘小娘子正惊诧的听着纷纷传来的议论声,而茶铺里,刚刚结完账的曹朗等人不得不重新坐回去。几个同年面面相觑。
        一人拍着桌子叹道:“娘的,张子尚真是牛逼啊”
        “你们谁信那衙役幡然悔悟
        曹朗失算,摇头道:“这话谁信谁是傻子。必定有什么盘外交易。张子尚厉害啊”
        但凡有才气的人,必定是自己的骄傲。曹朗在京中听李幽给张昭吹嘘什么“王佐之才”,他不屑一顾。然而,张昭今日的表现实在超乎他的意料
        辅助君王,不仅仅要有治事之能,还要懂权谋。这样的局面,张昭都能安然脱身,他有什么不服气的
        几人纷纷附和、赞叹。
        茶铺临窗处,慷慨而论的李幽在听到消息后,其声音不自觉的小了几分。
        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他和张昭的交情,也没到在如此局势下要他为张昭奔走的地步。然而,这个死局,张昭却即将脱身他当如何自处呢
        一名同年喝着茶,叹道:“子远兄,这转折的实在令人拍案叫绝啊你做何分析”
        附近数桌的士子都看过来。
        李幽道:“此事余冠和其幕后之人已是黔驴技穷。张子尚洗脱嫌疑,脱身不难。而此案的结果如何,要看幕后的博弈。”
        “肃静”胡府尹再拍惊堂木,将公堂内外的喧哗声压下去,再审问方贯,“你说的事情,本官再核实。张昭让你作证这红契的签押是假的。你怎么知道的”
        方贯时年十九岁,刚进大堂时按照姐夫的吩咐反水,腿肚子都在打颤,而这时反倒镇定下来,回道:“
        老大人,我整日在衙门里当差,张相公根本没来户科办理红契。而县衙里有擅长模仿笔迹的高手,其人和李户书相善。老大人一审便知。”
        胡溥再派人去县衙拿人。至此,整个案情已经明朗。但这着实让他为难啊。庙堂某公给他打过招呼的。谁曾想张昭竟然能一步一步的洗脱罪名呢
        “何老大人、李御史,我等且先去后堂里休息片刻,等会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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